淺析小說《受戒》中散文化的語言藝術

淺析小說《受戒》中散文化的語言藝術

淺析小說《受戒》中散文化的語言藝術

小說《受戒》是汪曾祺先生散文化小說的代表作之一,文字語言清新樸實而又靈氣非凡,作家用富有詩情畫意的筆法為人們展示了一幅幅純樸的農村民俗生活圖景。作品中描述了一個叫做明海的小和尚,與一個名叫小英子的農家女間天真無邪的朦朧愛情,全篇沒有強烈的衝突,沒有極端的矛盾,沒有刻意的矯揉造作,同時也沒有任何的約束,汪曾祺為讀者構建了一個至善至美的桃花源世界。小說用溫馨純美的筆調架起清心寡慾的佛家禮教和無慾無求的和尚之間的橋樑,筆觸清新,蘊含著對生活和人生的熱愛,洋溢著人性和人情的歡歌。

一、平和閒適的散文化文體特徵

小說的散文化是指,小說淡化故事情節,在人物的刻畫上頗費筆墨。作者都是想將原汁原味的東西表達出來,因此故事裡沒有跌宕起伏,只有平平靜靜。小說的散文化,其實是將小說的環境變淡,卻將情緒變得越來越濃。小說的散文化雖然在寫作手法上與傳統小說有所改變,但是在藝術的探究上卻使得文章的現代意味變濃。

汪曾祺的小說在結構上,具有較強的散文特徵,結構零散,注重對人情的描摹、淡化情節。它不似小說,但又儲存小說的特徵,以刻畫人物形象為中心。其中《受戒》是散文化小說的典型作品,連他自己說:“《受戒》是一篇充滿詩意的散文化小說”,沒有嚴謹的結構,舒展自然,像一幅徐徐鋪開的農家生活圖,多生活場景、細節,還有經驗、掌故、風俗等,以舒緩的方式零零散散地講述了多個事件,使書中的人物逐漸飽滿起來。不急不躁,沒有一般尋常小說中激烈的矛盾衝突,這使得小說的故事性、情節性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削弱,但由此帶來的自由親切感為小說蒙上了一層散文化詩意的薄紗。如明海與小英子的初戀不普遭遇波瀾起伏的挫折與磨難,而是一順到底,水到渠成。作者在描繪這段情感時,通過含蓄節制,趣意盎然的細節描寫,著力描繪表現出一段健康明朗的初戀故事,營造詩意的狀態。自由灑脫的筆觸,對人物的動作心理的捕捉都體現出了散文化小說的文體特徵。

《受戒》讀起來平易近人,觸手可及,但汪曾祺是在藉著閒適的語言,平淡的故事,還原他內心中世界的本真,此外,散文化小說意境開拓,語言悠長,意蘊深厚,具有無限可能。

二、富有特色的語言風格

(一)地方話等民間傳統語言的使用

《受戒》全文沒有使用華麗的辭藻,反覆的句式,但讀起來卻韻味悠長,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民間方言的使用,整體語言風格清新詩意,其中貫穿著民間特色。如“這地方的忙活是栽秧、車高田水,薅頭遍草、再就是割稻子、打場子。”“荸薺的筆直的小蔥一樣的圓葉子裡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嗶嗶地響。”“薅”、“割”、“打”、 “捋”等,是農家生活日常用語,對於讀者來說分外新奇,從另方面說能在一定程度上加深讀者的閱讀興趣,提高讀者對文字的理解,加之對日常生活用語、方言或者俚語的靈活運用,能使文章更加生動活潑,使作者對於情感的表達和對事物的描述更加形象。

除此之外,文中也引用很多民間歌謠,用當地的特色語言為文章加上一層民族色彩。如“姐和小郎打大麥,一轉子講得聽不得。聽不得就聽不得,打完了大麥打小麥。”農家的歌詞都源自於生活,擷取生活中的片段,編曲成歌,朗朗上口,深刻的反應著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

(二)短句的使用

短句輕快、簡介,在日常生活中佔據了極大的部分,短句的運用為小說賦予了生活化的色彩,而汪曾祺曾說:“要使語言生動,要把句子儘量寫得短,能切開就切開。

通篇閱覽《受戒》,可以發現在全文的語言句式中,短句佔了極大部分。如“這地方興換工。排好了日期,幾家顧一家,輪流轉。不收工錢,但是吃好的。“蘆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蘆穗,發著銀光,軟軟的,滑溜溜的,像一串絲線。“一系列短句的運用讓文章更富有層次、既生動活潑又簡潔,極大程度上貼合日常生活,拉近筆者與讀者的距離,同時,多樣的句式避免了行文一成不變的單調,使文章更更飽含活力。作者用一系列的短句子將集中看似平常的事物列舉到一起,給人更直觀的想象,同時也使句子產生了詩意美,作者的情感和故事情節也被更好的體現。

(三)口語和書面語的巧妙糅合

汪曾祺除了從民間的、日常的口語中尋求語言資源之外,同時還非常重視從古典漢語寫作中取得營養。為什麼那些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日常口語一融入汪曾祺筆下,就有了一種特別的韻味?祕密就在其中。舉《受戒》起頭的一段為例:

“這個地方的地名有點怪,叫庵趙莊。趙,是因為莊上大都姓趙。叫做莊,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這裡兩三家,那裡兩三家。一出門,遠遠就可以看到,走起來得走一會,因為沒有大路,都是彎彎曲曲的田埂。庵,是因為有一個庵。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訛了,叫成荸薺庵。連庵裡的和尚也這樣叫。寶剎何處?——荸薺庵。”

這一段看起來像是大白話,但讀起來如長短句,自有一種風情。開頭一句提出地名叫庵趙莊。下面承接了三部分來介紹這個名字的來歷。但作者在句式上做了一點變化:趙,因為...叫做莊,可是... ;庵,是因為...句子的起承轉檯安排得非常巧妙,各部分的內容有多有少,安排得錯落有致,讀起來跌宕頓挫,猶如詩詞一般。很明顯,文言寫作對“文氣"的講求被汪曾祺移入了白話寫作中,且安排得恰到好處,非常巧妙。汪曾祺在運用語言時既強調口語化又追求語言的文化內涵,並將二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曾說“文學語言總得要把文言和口語糅合起來,濃淡適度,不留痕跡,才有嚼頭,不水。我以為語言最好是俗不傷雅,既不掉書袋,也有文化氣息。”這正是汪曾祺作品語言美的最深層原因。

不論是民間方言、短句的使用,亦或是口語與書面語的糅臺,都展現了汪曾祺高超的語言藝術,以及他想傳遞到讀者心中的那個桃花源世界。

三、和諧的意象化寫作

所謂寫意小說是指一批現代作家,在近現代中國知識分子追求國家民族現代化的語境中,本著通過人生藝術化以救亡圖存和繼承民族傳統美學的思路,在創作小說時,不用力塑造豐富獨特的人物性格,講述生動曲折的情節,而是力求創造具有無限張力,能傳達作家的人生理想的意蘊和意境的小說。汪曾祺的老師使沈從文先生,而縱觀沈從文先生的作品,不難發現其寫意風格明顯,汪曾祺更是深受其影響,《受戒》便是汪曾祺對寫意小說最好的詮釋。

文中以寫意的筆法刻畫了許多人物,讓人物與意境高度融合,相輔相成。如在塑造人物形象時,沒有細緻入微,而是像白開水一樣平淡,通過白描般的描寫,來表現人物性格。如文中寫道小英子帶著明海遊覽時,沒有穿鞋的腳踩在在田埂上,行走之間留下了一串腳印,“五個小小的趾頭,腳掌平平的,腳跟細細的,腳弓缺少了一塊”,明海看到後,“覺得心裡癢癢的,這串美麗的腳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亂了”。一個含蓄害羞的男孩的形象躍然紙上。這就是《受戒》與其他小說不同一點,在表現人物形象時,很少直接用一些詞語直白的表達,而是通過對動作、心理、神態,亦或是環境的描述來表現一個人的形象,這種手法是意象化寫作中一一種常見的表現形式,從側面烘托和渲染人物,不加條條框框以束縛,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的活泛,也使得讀者的想象空間更加寬闊。

除此之外,《受戒》在情節的描寫,展現一個和尚的情愛故事;在表現人性上展現和諧健康的人性關係;在環境描寫上,為讀者展現了一幅高雅的水墨畫等等,都展現了讀者在意象化的語言造詣。

《受戒》作為汪曾祺小說的代表作,它的最大特色便是“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化特徵。平淡的故事情節、詩化的語言、清新悠揚的意境等都是《受戒》中最佳語言藝術的展現,獨闢蹊徑的寫作風格使得汪曾祺在小說上獨樹一幟。《受戒》的結構零散,但卻又不失違和感,而這便是散文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