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传 司马迁传(精品多篇)

《汉书》传 司马迁传(精品多篇)

赏析 篇一

这是中国古代三位著名军事家的合传。作者着重写了孙武“吴宫教战”,孙膑以兵法“围魏救赵”、马陵道与庞涓智斗,以及吴起在魏、楚两国一展军事才能,使之富国强兵的事迹。全篇以兵法起,以兵法结,中间以兵法作骨贯穿始末。

孙武子兵法十三篇,是杰出的军事著作,历来被推崇为“兵经”、“武经”,为后世代代相习,流传至今,被国内外所重视。本传虽然只记述了“吴宫教战”,但他在教习操练中,强调将士的军纪,号令严明,为达目的竟以“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的原则,斩吴王两位宠姬示众,使队伍达到“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犹可也”的效果,仍能窥知孙武用兵之有方。尽管本传未能正面记述孙子兵法在战略战术上的实地应用,但传末强调了吴王打败强楚、攻克郢都、威镇齐晋、名显诸侯,“孙子与有力焉”。虽然虚此一笔,孙武的军事才能、其兵法的实用价值,便兀然突现了。

孙膑是孙武的后代子孙,和庞涓一起学习兵法。庞涓做了魏国将军,认为自己的才能不及孙膑,产生妒嫉之心。暗中召来孙膑,假借罪名,断其双足,并在脸上刺了字,想叫他不敢抛头露面。作者实写孙膑的不幸遭遇,虚写他的军事才能。他的传记中,继上文虚线又连续正面记述了他的三个故事:教田忌赛马取胜的方法;围魏救赵;马陵道与庞涓智斗。这都充分表现了孙膑过人的智谋和卓越的战略、战术思想。围魏救赵,是体现他战略思想的典范。他准确地把握形势,认为魏军的精锐部队在外精疲力尽,国内老弱残兵疲惫不堪。他让田忌率军火速挺进大梁,占据要道,冲其方虚。果然迫使魏军回师自救。这样不仅解了赵国之围,又坐收魏国自行挫败的效果。毛泽东同志在《游击战争的战略防御》一文中,就引用了“围魏救赵”的打法。马陵道智斗,写得极为精采。这简直是一场心理战争。孙膑紧紧抓住魏军凶悍勇猛、一向瞧不起被称为胆小怯弱的齐兵的心理,运用兵法,精心谋划,巧妙部署,掌握时间,利用地形,设下埋伏,终于迫使庞涓自刎于孙膑的策划之下。

吴起被任命主将,跟下等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骑马,亲自背负军粮,为士兵亲吮毒疮,同甘共苦,士卒为之效死。诚如李克所说,带兵打仗,司马穰苴也超不过他。他善于用兵,在西河地区抵御了强秦和韩国。他不仅是杰出的军事家,还是很有见地的政治家。他规劝魏武侯:政权的稳固,在于给百姓施以恩德而不在乎山川形势的险要。他在魏、楚都积极革新政治,和官僚贵族作斗争,为魏、楚两国富国强兵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作者把不同时代、不同经历、不同国度的三位军事家和许多的人物,纷繁复杂的政治、军事事件,通过“兵法”连缀一起,戏剧性地刻画了多种栩栩如生的性格,诸如孙武执法如山不苟言笑,吴起求将杀妻、“啮臂而盟”,庞涓妒嫉……形象鲜明又各具特征,活脱脱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译文及注释 篇二

译文

孙子名武,是齐国人。因为他精通兵法受到吴王阖庐的接见。阖庐说:“您的十三篇兵书我都看过了,可用来小规模地试着指挥军队吗?”孙子回答说:“可以。”阖庐说:“可以用妇女试验吗?”回答说:“可以。”于是阖庐答应他试验,叫出宫中美女,共约百八十人。孙子把她们分为两队,让吴王阖庐最宠爱的两位侍妾分别担任各队队长,让所有的美女都拿一支戟。然后命令她们说:“你们知道自己的心、左右手和背吗?”妇人们回答说:“知道。”孙子说:“我说向前,你们就看心口所对的方向;我说向左,你们就看左手所对的方向;我说向右,你们就看右手所对的方向;我说向后,你们就看背所对的方向。”妇人们答道:“是。”号令宣布完毕,于是摆好斧铖等刑具,旋即又把已经宣布的号令多次重复地交待清楚。就击鼓发令,叫她们向右,妇人们都哈哈大笑。孙子说:“纪律还不清楚,号令不熟悉,这是将领的过错。”又多次重复地交待清楚,然后击鼓发令让她们向左,妇人们又都哈哈大笑。孙子说:“纪律弄不清楚,号令不熟悉,这是将领的过错;现在既然讲得清清楚楚,却不遵照号令行事,那就是军官和士兵的过错了。”于是就要杀左、右两队的队长。吴王正在台上观看,见孙子将要杀自己的爱妾,大吃一惊。急忙派使臣传达命令说:“我已经知道将军善用兵了,我要没了这两个侍妾,吃起东西来也不香甜,希望你不要杀她们吧。”孙子回答说:“我已经接受命令为将,将在军队里,国君的命令有的可以不接受。”于是杀了两个队长示众。然后按顺序任用两队第二人为队长,于是再击鼓发令,妇人们不论是向左向右、向前向后、跪倒、站起都符合号令、纪律的要求,再没有人敢出声。于是孙子派使臣向吴王报告说:“队伍已经操练整齐,大王可以下台来验察她们的演习,任凭大王怎样使用她们,即使叫她们赴汤蹈火也办得到啊。”吴王回答说:“让将军停止演练,回宾馆休息。我不愿下去察看了。”孙子感叹地说:“大王只是欣赏我的军事理论,却不能让我付诸实践。”从此,吴王阖庐知道孙子果真善于用兵,终于任命他做了将军。后业吴国向西打败了强大的楚国,攻克郢都,向北威震齐国和晋国,在诸侯各国名声赫赫,这其间,孙子不仅参与,而且出了很大的力啊。

孙子死后,隔了一百多年又出了一个孙膑。孙膑出生在阿城和鄄城一带,也是孙武的后代子孙。他曾经和庞涓一道学习兵法。庞涓奉事魏国以后,当上了魏惠王的将军,却知道自己的才能比不上孙膑。就秘密地把孙膑找来。孙膑到来,庞涓害怕他比自己贤能,忌恨他,就假借罪名砍掉他两只脚,并且在他脸上刺了字,想让他隐藏起来不敢抛头露面。

齐国的使臣来到大梁,孙膑以犯人的身份秘密地会见了齐使,进行游说。齐国的使臣认为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就偷偷地用车把他载回齐国。齐国将军田忌不仅赏识他而且还象对待客人一样对待他。田忌经常跟齐国贵族子弟赛马,下很大的赌注。孙膑发现他们的马脚力都差不多,可分为上、中、下三等。于是孙膑对田忌说:“你尽管下大赌注,我能让你取胜。”田忌信以为然,与齐王和贵族子弟们比赛下了千金的赌注。到临场比赛,孙膑对田忌说:“现在用您的下等马对付他们的上等马,拿您的上等马对付他们的中等马,让您的中等马对付他们的下等马。”三次比赛完了,田忌败了一次,胜了两次,终于赢得了齐王千金赌注。于是田忌就把孙子推荐给齐威王。威王向他请教兵法后,就把他当做老师。

后来魏国攻打赵国,赵国形势危急,向齐国求救。齐威王打算任用孙膑为主将,孙膑辞谢说:“受过酷刑的人,不能任主将。”于是就任命田忌做主将,孙膑做军师,坐在带蓬帐的车里,暗中谋划。田忌想要率领救兵直奔赵国,孙膑说:“想解开乱丝的人,不能紧握双拳生拉硬扯;解救斗殴的人,不能卷进去胡乱搏击。要扼住争斗者的要害,争斗者因形势限制,就不得不自行解开。如今魏赵两国相互攻打,魏国的精锐部队必定在国外精疲力竭,老弱残兵在国内疲惫不堪。你不如率领军队火速向大梁挺进,占据它的交通要道,冲击它正当空虚的地方,魏国肯定会放弃赵国而回兵自救。这样,我们一举解救了赵国之围,而又可坐收魏国自行挫败的效果。”田忌听从了孙膑的意见。魏军果然离开邯郸回师,在桂陵地方交战,魏军被打得大败。

十三年后,魏国和赵国联合攻打韩国,韩国向齐国告急。齐王派田忌率领军队前去救援,径直进军大梁。魏将庞涓听到这个消息,率师撤离韩国回魏,而齐军已经越过边界向西挺进了。孙膑对田忌说:“那魏军向来凶悍勇猛,看不起齐兵,齐兵被称作胆小怯懦,善于指挥作战的将领,就要顺应着这样的趋势而加以引导。兵法上说:“用急行军走百里和敌人争利的,有可能折损上将军;用急行军走五十里和敌人争利的,可能有一半士兵掉队。命令军队进入魏境先砌十万人做饭的灶,第二天砌五万人做饭的灶,第三天砌三万人做饭的灶。”庞涓行军三日,特别高兴地说:“我本来就知道齐军胆小怯懦,进入我国境才三天,开小差的就超过了半数啊!”于是放弃了他的步兵,只和他轻装精锐的部队,日夜兼程地追击齐军。孙膑估计他的行程,当晚可以赶到马陵。马陵的道路狭窄,两旁又多是峻隘险阻,适合埋伏军队。孙膑就叫人砍去树皮,露出白木,写上:“庞涓死于此树之下。”于是命令一万名善于射箭的齐兵,隐伏在马陵道两边,约定说:“晚上看见树下火光亮起,就万箭齐发。”庞涓当晚果然赶到砍去树皮的大树下,看见白木上写着字,就点火照树干上的字,上边的字还没读完,齐军伏兵就万箭齐发,魏军大乱,互不接应。庞涓自知无计可施,败成定局,就拔剑自刎,临死说:“倒成就了这小子的名声!”齐军就乘胜追击,把魏军彻底击溃,俘虏了魏国太子申回国。孙膑也因此名扬天下,后世社会上流传着他的《兵法》。

吴起是卫国人,善于用兵。曾经向曾子求学,奉事鲁国国君。齐国的军队攻打鲁国,鲁君想任用吴起为将军,而吴起娶的妻子却是齐国人,因而鲁君怀疑他。当时,吴起一心想成名,就杀了自己的妻子,用来表明他不亲附齐国。鲁君终于任命他做了将军,率领军队攻打齐国,把齐军打得大败。

鲁国就有的人诋毁吴起说:“吴起为人,是猜疑残忍的。他年轻的时候,家里积蓄足有千金,在外边求官没有结果,把家产也荡尽了,同乡邻里的人笑话他,他就杀掉三十多个讥笑自己的人。然后从卫国的东门逃跑了。他和母亲决别时,咬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说:‘我吴起不做卿相,绝不再回卫国。’于是就拜曾子为师。不久,他母亲死了,吴起最终还是没有回去奔丧。曾子瞧不起他并和他断绝了师徒关系。吴起就到鲁国去,学习兵法来奉事鲁君。鲁君怀疑他,吴起杀掉妻子表明心迹,用来谋求将军的职位。鲁国虽然是个小国,却有着战胜国的名声,那么诸侯各国就要谋算鲁国了。况且鲁国和卫国是兄弟国家,鲁君要是重用吴起,就等于抛弃了卫国。”鲁君怀疑吴起,疏远了吴起。

这时,吴起听说魏国文侯贤明,想去奉事他。文侯问李克说:“吴起这个人怎么样啊?”李克回答说:“吴起贪恋成名而爱好女色,然而要带兵打仗,就是司马穰苴也超不过他。”于是魏文侯就任用他为主将,攻打秦国,夺取了五座城池。

吴起做主将,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有个士兵生了恶性毒疮,吴起替他吸吮浓液。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后,就放声大哭。有人说:“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卒,将军却亲自替他吸吮浓液,怎么还哭呢?”那位母亲回答说:“不是这样啊,往年吴将军替他父亲吸吮毒疮,他父亲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就死在敌人手里。如今吴将军又给他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他又会在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地方,因此,我才哭他啊。”

魏文侯因为吴起善于用兵打仗,廉洁不贪,待人公平,能取得所有将士的欢心,就任命他担任西河地区的长官,来抗拒秦国和韩国。

魏文侯死后,吴起奉事他的儿子魏武侯。武侯泛舟黄河顺流而下,船到半途,回过头来对吴起说:“山川是如此的险要、壮美哟,这是魏国的瑰宝啊!”吴起回答说:“国家政权的稳固,在于施德于民,而不在于地理形势的险要。从前三苗氏左临洞庭湖,右濒彭蠡泽,因为它不修德行,不讲信义,所以夏禹能灭掉它。夏桀的领土,左临黄河、济水,右靠泰山、华山,伊阙山在它的南边,羊肠坂在它的北面。因为他不施仁政,所以商汤放逐了他。殷纣的领土,左边有孟门山,右边有太行山,常山在它的北边,黄河流经它的南面,因为他不施仁德,武王把他杀了。由此看来,政权稳固在于给百姓施以恩德,不在于地理形势的险要。如果您不施恩德,即便同乘一条船的人也会变成您的仇敌啊!”武侯回答说:“讲的好。”

吴起做西河守,取得了很高的声望。魏国设置了相位,任命田文做国相。吴起很不高兴,对田文说:“请让我与您比一比功劳,可以吗?”田文说:“可以。”吴起说:“统率三军,让士兵乐意为国去死战,敌国不敢图谋魏国,您和我比,谁好?”田文说:“不如您。”吴起说:“管理文武百官,让百姓亲附,充实府库的储备,您和我比,谁行?”田文说:“不如您。”吴起说:“拒守西河而秦国的军队不敢向东侵犯,韩国、赵国服从归顺,您和我比,谁能?”田文说:“不如您。”吴起说:“这几方面您都不如我,可是您的职位却在我之上,是什么道理呢?”田文说:“田君还年轻,国人疑虑不安,大臣不亲附,百姓不信任,正当处在这个时候,是把政事托付给您呢,还是应当托付给我?”吴起沉默了许久,然后说:“应该托付给您啊。”田文说:“这就是我的职位比您高的原因啊。”吴起这才明白在这方面不如田文。

田文死后,公叔出任国相,娶了魏君的女儿,却畏忌吴起。公叔的仆人说:“吴起是不难赶走的。”公叔问:“怎么办?”那个仆人说:“吴起为人有骨气而又喜好名誉、声望。您可找机会先对武侯说:‘吴起是个贤能的人,而您的国土太小了,又和强大的秦国接壤,我私下担心吴起没有长期留在魏国的打算。’武侯就会说:‘那可怎么办呢?’您就趁机对武侯说:‘请用下嫁公主的办法试探他,如果吴起有长期留在魏国的心意,就一定会答应娶公主,如果没有长期留下来的心意,就一定会推辞。用这个办法能推断他的心志。’您找个机会请吴起一道回家,故意让公主发怒而当面鄙视您,吴起见公主这样蔑视您,那就一定不会娶公主了。”当时,吴起见到公主如此地蔑视国相,果然婉言谢绝了魏武侯。武侯怀疑吴起,也就不再信任他。吴起怕招来灾祸,于是离开魏国,随即就到楚国去了。

楚悼王一向就听说吴起贤能,刚到楚国就任命他为国相。他使法明确,依法办事,令出必行,淘汰并裁减无关紧要的冗员,停止疏远王族的按例供给,来抚养战土。致力于加强军事力量,揭穿往来奔走的游说之客。于是向南平定了百越;向北吞并了陈国和蔡国,打退韩、赵、魏三国的进攻;向西又讨伐了秦国。诸侯各国对楚国的强大感到忧虑。以往被吴起停止供给的疏远王族都想谋害吴起。等悼公一死,王室大臣发动骚乱,攻打吴起,吴起逃到楚王停尸的地方,附伏在悼王的尸体上。攻打吴起的那帮人趁机用箭射吴起,同时也射中了悼王的尸体。等把悼王安葬停当后,太子即位。就让令尹把射杀吴起同时射中悼王尸体的人,全部处死,由于射杀吴起而被灭族的有七十多家。

太史公说:社会上称道军旅战法的人,无不称道《孙子》十三篇和吴起的《兵法》,这两部书,社会上流传很广,所以我不加论述,只评论他们生平行事所涉及到的情况。俗话说:“能做的未必能说,能说的未必能做。”孙膑算计庞涓的军事行动是英明的,但是他自己却不能预先避免刖足的酷刑。吴起向魏武侯讲凭借地理形势的险要,不如给人民施以恩德的道理,然而一到楚国执政却因为刻薄、暴戾、少恩葬送了自己的生命。可叹啊!

注释

孙武:春秋时代著名的军事家,著有《孙子兵法》。

膑:古代的一种刑罚,挖去膝盖骨。周代改膑刑为刖刑,砍断两足;但典籍中仍常用“膑”来指刖刑。孙膑的名字不传于后世,因为受过刖刑,所以称之为“孙膑”。

阿:齐国地名,在今山东阳谷县附近。鄄:齐国地名,在今山东鄄城县。

事魏:位魏国服务。

阴:暗地里,秘密地。使:派人。

疾:妒忌。这个意义后来写作“嫉”

以法刑断其两足:指对他实行刖刑。以法刑:根据法律用刑。黥:古代的一种刑罚,刺面后涂上墨,又称“墨刑”。

隐:这里是使动用法,“使……隐”,“使……不显露”的意思。见:出现。这句是说,想使孙膑不能露面。

如:到……去。梁:魏国从迁都大梁(今河南开封市)后,又称为“梁”。

以:以……的身份。刑徒:受过刑的罪犯。

奇:指有特别的才能。

窃载:偷偷地载到车上。与之齐:和他一起到齐国去。“与”后面省略代词宾语“之”(他),文中的“之”是动词,“到……去”的意思。

田忌:齐国的宗室。善:意思是认为他有才能。客待之:把他当做客人对待。“客”是名词作状语。

数:屡次。诸公子:指诸侯的不继承君位的各个儿子。驰逐:驾马比赛。重射:下很大的赌注打赌。射:打赌。

马足:指马的足力。辈:等级。

弟:但,只管。臣:古人对人讲话时常谦称自己为臣,并非只对君才能称臣。

信然之:相信孙膑的话,认为孙膑的话对。这句中“信”、“然”共一个宾语“之”。

逐射千金:下千金的赌注赌驾马比赛的胜负。

及:等到。临质:指临比赛的时候。质:双方找人评定是非。这里指比赛。

驷:古代称同驾一车的四马为“驷”。与:对付。

再胜:胜两次。

进:推荐。

将:以……为将。

谢:婉言推辞。刑余之人:受过刑的人。

师:此处指军师,和上文“遂以为师”的“师”不同。

辎车:有帷的车。

大意是,解乱丝的人不能握紧拳头。杂乱纷纠:指乱丝。控:攥紧,拉。卷:通“拳”,拳头。

大意是,劝解打架不能在双方相持很紧张的地方去搏击。撠:弯起胳膊去拉住东西。这里指打架的人互相揪住。

批亢:指打击要害处。批:击。亢:喉咙。捣虚:指冲击敌人的空虚之处。

形格势禁:是两个并列的主谓结构,指形式禁止相斗。格:止。

轻兵:轻装的士兵。

罢:通“疲”。

走:趋向,奔向。大梁:魏的国都,在今河南开封市。

街路:指要道。方虚:正当空虚之处。

是:这样。收獘于魏:对魏可以收到使它疲惫的效果。獘:通“弊”,疲惫,指力量削弱。

邯郸:赵的国都。在今河北邯郸市。

桂陵:魏地。在今山东菏泽市东北。“围魏救赵”的事发生于魏惠王十七年(公元前353年)。

根据银雀山出土的《孙膑兵法》记载,在桂陵之战中庞涓被擒。

齐军已经越过(国境)而向西进了。

三晋之兵:指魏军。三晋:指魏、赵、韩。晋是春秋时一个强大的诸侯国,后来它的三家大夫分晋,成了魏、赵、韩三国。

号为怯:被称为胆小的。

因其势:根据客观情势。利导之:顺着有利的方向加以引导。

趣利:跑去争利。趣:通“趋”,趋向。蹶:跌,挫折。这里是使动用法,“使……受挫折”的意思。军半至:军队只有一半能到达,意思是在行军途中军队损耗过半。这些话见《孙子·军争》,文字不尽相同。

逐日减灶是为了造成齐军逐日逃亡的假象,引诱魏军“倍日兼行”,使之处于“百里而趣利”的不利地位。

轻锐:轻兵锐卒。倍日兼行:两天的路程并作一天走。

度其行:估量其行程。马陵:魏地,在今山东鄄城县。

陕:“狭”的本字,与“陕”不同。

斫大树白:把大树砍白了。指把树皮砍掉。斫:砍。书:写。

善射者万弩:善射箭的弩手一万人。

期:约。发:(箭)射出去。

见白书:看到树白上的字。书:字。钻火:钻木取火,这里指取火。烛:照。

相失:彼此失去联系。

刭:用刀割脖子。《史记·魏世家》说庞涓是被杀的。

太子申:魏惠王的太子,名申。马陵之役,魏以太子申为上将军,以庞涓为将。以:而。

尝:曾经。

取:同“娶”。

就名:成就名声。就,完成。

不与齐:不亲附齐国。与,亲附。

或:有的人。恶:诋毁,说坏话。

猜忍:猜疑而残忍。

游仕:外出谋求作官。遂:遂心、如愿。

乡党:乡里。《周礼》二十五家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

郭门:古代外城城门。

诀:决绝、长别。

啮(niè,聂)臂而盟:咬胳膊发誓。

薄:轻视,瞧不起。

绝:断绝关系。

图:算计,谋取。

鲁卫兄弟之国:鲁卫两国皆出姬姓,所以叫兄弟之国。

谢:疏远而不信任。

贪:贪恋。此指贪求成就名声。

拔:攻克,夺取。

赢粮:剩余的军粮。

病疽:患毒疮病。吮:聚拢嘴唇吸,嘬。

非然也:不是这么说啊。意思说,不是为其子受宠而哭。

旋踵:快得看不见脚跟转动。旋,旋转。踵,脚跟。

廉平:廉洁不贪,待人公平。

浮西河而下:从西河泛舟,顺流而下。浮,泛舟。

中流:水流的中央。

这一句的意思是说,要使国家政权稳固,在于施德于民,而不在于地理形势的险要。

德义不修:不施德政,不讲信义。

放:放逐。

这一句的意思是说,同舟共济的人,也会都变成敌人。敌国,仇敌。

子孰与起:您跟我比,哪一个更好。孰与,与……比,哪一个……。

不敢东乡:不敢向东侵犯。乡,同“向”。面对着。

宾从:服从、归顺。实为结成同盟。

加:任,居其位。

主少国疑:国君年轻,国人疑虑。

属:同“嘱”。委托、托付。

尚:匹配。古代臣娶君之女叫尚。

害:畏忌。

节廉而自喜名:有骨气而又好名誉声望。节,气节、节操。廉,锋利、有棱角。

“而侯之国”二句:当时秦未变法,国力未强;而魏国之文侯、武侯时代,国力为天下第一,今乃谓其“国小”,皆与实情不合,显为后人编造。壤界:国土相连。

延:聘请,邀请。这句的意思是说,用请吴起娶魏公主的办法探试。

卜:判断、推断的意思。

轻:鄙薄,轻视。

贱:蔑视。

弗信:不信任。

明法:使法规明确,依法办事。审令:令出必行。审,察。

捐不急之官:淘汰裁减无关紧要的冗员。捐,弃置。

这一句的意思是,把疏远的王族成员的按例供给停止了。

要:致力于。

破:揭穿,剖析。驰说:往来奔走的游说。纵横:齐、楚、赵、韩、魏、燕六国形成南北关系的纵线联合,用以抵抗泰国,叫合纵;六国分别与秦国形成东西关系的联盟,叫连横。注:吴起相楚先于苏秦说赵五十年,距秦孝公用商鞅变法尚早,不应有纵横家。

却:打退。

故楚之贵戚:指以往被吴起停止供给的疏远贵族。

宗室:同一祖宗的贵族。

走之王尸而伏之:逃跑过去俯伏在悼王的尸体上。

中:正着目标。

坐:因犯……罪。夷宗:灭族。夷,灭尽,杀绝。

称:称道,称誉。师旅:古代军制以二千五百人为师,五百人为旅,因以师旅作为军队的通称。

施设:设施、安排。

语曰:常言道,俗话说。

筹策:谋划。

蚤:通“早”。

刻暴少恩:指前文“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

刻,刻薄。少恩,少施恩惠。亡:丧送。

译文 篇三

自古以来,受天命的开国帝王和继承正统遵守先帝法度的国君,不只是内在的品德美好,大都也由于有外戚的帮助。夏代的兴起是因为有涂山氏之女,而夏桀的被放逐是由于末喜。殷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娀(sōng,松)氏的女子,商纣王的被杀是因为宠爱妲(dá,达)已。周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姜原及太任,而幽王的被擒是因为他和褒姒的的yín乱。所以《易经》以《乾》《坤》两卦为基本,《诗经》以《关雎》开篇,《书经》赞美尧把女儿下嫁给舜,《春秋》讥讽娶妻不亲自去迎接。夫妇之间的关系,是人道之中最重大的伦常关系。礼的应用,只有婚姻最为谨慎。乐声协调四时就和顺,阴阳的变化是万物生长变化的统领怎能不慎重呢?人能弘扬人伦之道,可是对天命却无可奈何。确实啊,配偶的亲爱之情,国君不能从大臣那里得到,父亲也不能从儿子那里得到,何况是更卑下的人呢!夫妇欢合之后,有的不能繁育子孙;能繁育子孙了,有的又不能得到好的归宿。这难道不是天命吗?孔子很少谈天命,大概是由于很难说清吧。不能晓阴阳的变化,怎能懂得人性和天命的道理呢?

太史公说:秦以前的情况还很简略,那些详情没能记载下来。汉朝建立,吕娥姁(xū,须)成为汉高祖的正宫皇后,儿子是太子。到了晚年,容颜衰老就不受宠爱了。而戚夫人得宠,他的儿子如意几乎取代太子地位有好几次。到高祖去世后,吕后灭了戚氏,杀死赵王如意,而高祖后宫的妃子只有不受宠爱被疏远的人才能平安无事。

吕后的长女是宣平侯张敖的妻子,张敖的女儿是惠帝的皇后。吕太后由于亲上加亲的缘故,用种种办法想让她生子,可是始终没有生子,只得从后宫抱来别人的儿子谎称是她的儿子。到孝惠帝去世以后,天下刚刚安定不久,继承皇位的人还没有明确。于是就提高外家的地位,封吕氏兄弟为王以作为辅佐,并让吕禄的女儿做少帝的皇后,想把根基连结得更牢固,然而毫无益处。

吕后去世,与高祖合葬在长陵。吕禄、吕产等人害怕被诛杀,就阴谋作乱。大臣征讨他们,上天引导着汉家的皇统,终于消灭了吕氏。只有孝惠皇后被安置住在北宫。大臣把代王迎来即位,这就是孝文帝,由他供奉汉家的宗庙。这难道不是天命吗?不是天命谁能担当这样的使命呢?

薄太后,父亲是吴他人,姓薄氏,秦朝时与原魏王宗族的女子魏媪私通,生了薄姬,薄姬的父亲死在山阴,于是就葬在那里。

到诸侯反抗秦朝的时候,魏豹自立为魏王,魏就把她的女儿送入魏王宫中。魏媪到许姆那里去看相,让他给薄姬相面,许姆说她应当生天子。那时项羽正与汉王刘邦在荥阳相持天下,天下归谁还没有一定。魏豹起初是与汉王一同攻打楚王,等到听了许姆的话,心里独自高兴,便背叛汉帝,先是中立,接着又与楚王联合。汉王派曹参等进攻并浮虏了魏王豹,把他据有的圭地改为郡,把薄姬送入织造府。魏王豹死后,有一次汉王进入织造府,看到薄姬美貌,下诏把她收进后宫,一年多也没有得到宠幸。当初薄姬年少时,与管夫人、赵子儿很亲密,三人立下誓约说:“谁先富贵不要把别人忘了。”后来管夫人、赵子儿都先后得到汉王宠幸。有一次汉王坐在河南宫的成皋台上,这两位美人谈起当初与薄姬的誓约而相互戏笑。汉王听到后,问她们缘故,两人把实情都告诉了汉王。汉王心中有些伤感,可怜薄姬,这天就召见她并与她同宿。薄姬说:“昨天夜里妾梦见苍龙盘据在我的腹上。”高祖说:“这是显贵的征兆,我来为你成全了吧。”一次同宿就生了男孩,这就是代王。此后薄姬就很少见到高祖了。

高祖去世后,对那些为高祖侍寝而得宠幸的妃子如戚夫人等人,吕太后非常气愤,就把她们都囚禁起来,不准出宫。而薄姬由于极少见高祖的缘故,得以出宫,跟随儿子到代国,成为代王太后。太后的弟弟薄昭也跟随到代国。

代王在位十七年,吕后去世。大臣商议立新君,都痛恨外戚吕氏势力强盛,都称赞薄氏仁德善良,所以迎回代王,立为孝文皇帝,薄太后改称号为皇太后,她的弟弟薄昭被封为轵(zhǐ,止)侯。

薄太后的母亲已在这以前死去,葬在栎(yùe,月)阳北边。这时才追尊薄太后的父亲为灵文侯,在会稽郡设置在三百户的园邑,长丞以下的人被派去侍奉看守陵墓,宗庙供奉祭品及祀典都依照规定的礼制进行。在栎阳北边也设置了灵文侯夫人陵园,所有礼仪都和灵文侯陵园一样。薄太后认为母家是魏王的后代,她的父母早逝,魏氏家族中有人侍奉薄太后很尽力,于是下令恢复魏氏家族地位,分别按照亲疏程度接受赏赐。薄氏家族中有一人被封侯。

薄太后比文帝去世晚两年,在景帝前元二年(前155)去世,葬在南陵。由于吕后在长陵与高祖合葬,所以她特为自己单独起建陵墓,靠近孝文帝的霸陵。

窦太后,赵国清河观津人。吕太后的时候窦姬由良家女子选入宫中服侍太后。后来太后把一宫女遣送出宫赐给各诸侯王,每王五人,窦姬就在这批宫女之中。窦姬家在清河,想到赵国离家较近,就请求主管遣送的宦官:“一定把我的名册放在去赵国的队伍里。”宦官把这件事忘了,错把她的名册放到去代国的队伍中了。名册上奏,诏令说可以,应该启程了。窦姬痛哭流涕,理怨那个宦官,不想去,强制她走,她才肯动身。到了代国,代王偏偏只宠爱窦姬,生下女儿叫嫖(piāo,飘),后来又生了两个男孩。

代王王后生了四个男孩子。在代王尚未入朝立为皇帝之前王后就死了,等到代王立为皇帝,王后所生的四个男孩子也接连病死。孝文帝即位几个月之后,公卿大臣请求立太子,窦姬的长子年龄最大,被立为太子。窦姬也被立为皇后,女儿刘嫖为长公主。第二年,立小儿子刘武为代王,不久又迁徙到梁国,这就是梁孝王。

窦皇后的双亲早已去世,葬在观津。这时薄太后就下诏有关官员,追尊窦皇后父亲为安成侯,母亲为安成夫人。下令清河设置二百户的园邑,由长丞侍奉看守,一切都按灵文园的做法。

窦皇后的哥哥窦长君,弟弟叫窦广国,字少君。少君四五岁的时候,家境贫穷,被人掠去后出卖,他家中不知他被卖在何处。又转卖了十几家,卖到宜阳。他为主人进山烧炭,晚上一百多人躺在山崖下睡觉,山崖崩塌,把睡在下边的人全都压死了,只有少君脱险,没有被压死。他自己算了一卦,断定他几天之内要被封侯,于是就从主人家去了长安。听说窦皇后是刚被封立的,她的家乡在观津,姓窦氏。广国离家时年龄虽小,也还知道县名和自家的姓,又曾和姐姐一起采桑,从树上掉下来,把这些事做为证据,上书陈述自己的经历。窦皇后把这件事告诉文帝,广国即被召见,问他,他详细说明了情况,果然不错。又问他还能用什么来验证,他回答说:“姐姐离开我西去的时候,和我在驿站宿舍里诀别,姐姐讨来米汤给我洗头,又要来食物给我吃,然后才离去。”于是窦后就拉住弟弟痛哭起来,涕泪纵横流下。左右侍从也都趴伏在地上哭泣,一起为皇后助哀。于是赏赐他很多田地、房屋和金钱,又分封与皇后同祖的窦氏兄弟,让他们迁居到长安。

绛侯周勃、将军灌婴等人说:“我们这些人不死,可是命都悬在窦氏兄弟二人的手里。这两个人出身低微,不能不给他们挑选师傅和宾客,否则,又会再次效法吕氏阴谋叛乱。”于是就挑选年长有德、品行端正的士人和他俩在一起。窦长君、少君从此成为谦逊礼让的君子,不敢倚仗他们的尊贵对人骄横傲慢。

窦皇后生病,双目失明。文帝宠幸邯郸慎夫人、尹姬,都没有有生子。孝文帝去世,孝景帝即位,封广国为章武侯。长君已先去世,就封他的儿子彭祖为南皮侯。吴、楚七国叛乱时,窦太后党兄弟的儿子窦婴,喜欢仗义行侠,就由他领兵平叛,因有战功被封为魏其( jī,机)侯。窦氏共有三人被封侯。

窦太后爱好黄帝、老子的学说,皇帝、太子以及所有窦氏子弟都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奉黄老的学术。

窦太后比景帝晚六年去世,她与文帝合葬在霸陵。遗下诏书把东宫的金钱财物全部赐给长公主刘嫖。

王太后,槐里人,母亲叫臧儿。臧儿是原来的燕王臧荼的孙女。臧儿先嫁给槐里王仲为妻,生个儿子名叫信,还有两个女儿。后来王仲死了,臧儿又改嫁给长陵田氏,生了儿子田(fé,焚)、田胜。臧儿的长女嫁给金王孙为妻,生了一个女儿,臧儿为子女算封,结果说她的两个女儿都该是贵人。因为她想要倚仗两个女儿,就把女儿从金氏家中强行接回。金氏很愤怒,不肯和妻子断绝,臧儿就把女儿送进太子宫中。太子很宠爱她,生了三女一男。当男孩还在胎孕的时候,王美人梦见太阳投入她的怀中。她把这个梦告诉太子,太子说:“这是大贵的征兆。”还没降生时孝文帝就去世了,孝景帝即位后,王夫人生下这个男孩。

先前臧儿又把她的小女儿儿姁送进宫中,儿姁生了四个男孩。

景帝做太子的时候,薄太后选了一个薄氏的女儿做他的妃子。到景帝即位,这个妃子就被立为薄皇后。皇后没有生子,不爱宠爱。薄太后一去世,薄皇后就被废了。

景帝的长子刘荣,他的母亲是栗姬。栗姬是齐人。刘荣被立为太子。长公主刘嫖有个女儿,想给太子做妃子。栗姬好嫉妒,景帝的几位美人都是靠长公主而见到景帝的,她们得到的尊贵和宠爱都超过了栗姬,栗姬天天怨怒,为此就谢绝了长公主的要求,不应允亲事。长公主想把女儿给王夫人的儿子,王夫人就答应了。长公主为这件事生气,就常常在景帝面前讲栗姬的坏话说:“栗姬和各位贵夫人及宠姬聚会,常常让侍从在他们背后吐口水诅咒,施用妖邪惑人的道术。”景帝因此恼恨栗姬。

景帝曾有一次身体不好,心中不乐,就把被封王的儿子们都托付给栗姬,对他说:“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们。”栗姬生气,不肯答应,并且出言不逊。景帝很气愤,怀恨在心而没有发作。

长公主天天称赞王夫人儿子的优点,景帝也认为他德才兼备,又有从前他母亲梦日入怀的祥兆,主意还没定下来。王夫人知道景帝怨恨栗姬,趁他怒气未消,暗中派人催促大臣奏请立栗姬为皇后。一次朝会大行官奏事完了,又说:“‘儿子因母亲而尊贵,母亲因儿子而尊贵’,如今太子的母亲还没有封号,应当立为皇后。”景帝发怒说:“这是你应该讲的话吗!”结果竟论罪处死了大行官,并废了太子,改封他为临江王。栗姬更加怨恨,不能再见到景帝,不久,因忧伤而死。王夫人终于被立为皇后,他的儿子立为太子,皇后的哥哥王信被封为盖侯。

景帝去世,太子继位为皇帝。尊皇太后的母亲臧儿为平原君。封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

景帝有十三个儿子,一个儿子做了皇帝,十二个儿子都封为王。儿姁早逝,她的四个儿子也都封为王。王太后的长女封号是平阳公主,次女是南宫公主,三女是林虑(lú,卢)公主。

盖侯王信好饮酒。田蚡、田胜贪婪,善用文辞巧辩。王仲早死,葬在槐里,追尊为共侯,设置了二百户的园邑。等到平原君去世,跟田氏一起葬在长陵,设置的陵园同共侯陵园一样。王太后比孝景帝晚死年十六年,在元朔四年(前125)去世,与景帝合葬在阳陵。王太后家共有三人被封侯。

卫皇后字子夫,生在微贱之家。大概她家号称卫氏,在平阳侯封地以内。子夫是平阳公主的歌姬。武帝新即位,几年没有儿子。平阳公主挑选了十几个良家女子,装饰起来留在家里。武帝在霸上参加除灾求福的礼仪回来,顺便到平阳公主家。公主让侍奉的美人都出来见武帝,武帝都不喜欢。饮酒之后,歌姬进来,武帝看见后,唯独喜欢卫子夫。这天,武帝起身换衣服,子夫在皇帝的衣车中侍奉,得到亲幸。武帝回到座位上,特别高兴,赐给平阳公主黄金千斤。公主趁机奏请把卫子夫奉送入宫。子夫上车后,平阳公主抚着她的背说:“走吧,好好吃饭,努力吧!如果尊贵了,别把我忘了。”子夫入宫一年多,竟然没有再得亲幸。武帝把不中用的宫人挑出来,让她们出宫回家。卫子夫因而得见武帝,她哭泣着请求出宫。皇上怜爱她,再次亲幸,于是有了身孕,一天比一天更受尊宠。武帝召见她的哥哥卫长君和弟弟卫青任侍中。子夫后来大得亲幸,倍受宠爱,共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名叫据。

当初,皇上做太子的时候,娶了长公主的女儿做妃子,他即位为皇帝,妃子就立为皇后,姓陈氏,没有生子。皇上能够继承帝位,大长公主出力不小,因此陈皇后骄横高傲。听说卫子夫大受亲幸,非常气愤,好几次几乎要死。皇上也更加生气。陈皇后施用妇人惑人的邪术,武帝对此事颇有觉察,于是就废了陈皇后,立卫子夫为皇后。

陈皇后的母亲大长公主是景帝的姐姐,多次责备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说:“皇帝没有我就不能即位,过后竟抛弃了我的女儿,怎么这样不自爱而忘了呢!”平阳公主说道:“是没有儿子的缘故才废的。”陈皇后渴求得子,求医生花费的钱有九千万之多,然而终于未能生子。

卫子夫立为皇后的时候,卫长君已先死了,就让卫青为将军,因抗击胡人胡功,封他为长平侯。他的三个儿子还在襁褓之中,也都被封为列侯。至于卫皇后所说的姐姐卫少儿,她生的儿子霍去病,因有战功被封为冠军侯,号称骠骑将军。卫青号称大将军。卫皇后的儿子刘据被立为太子。卫氏的亲族以军功起家,有五人被封侯。

到卫皇后姿色衰老了,赵国的王夫人受宠幸,有儿子,被封为齐王。

王夫人早逝。中山李夫人受宠,生了一个儿子,被封为昌邑王。

李夫人早逝,她的哥哥李延年因精于音律而得宠,封为协律官。所谓协律,就是从前的歌舞艺人。他们兄弟都因犯yín乱后宫罪而被灭族。当时她的长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正在征讨大宛,没有被杀,回到长安,皇上已经诛灭了李氏,后来又怜悯他这一家,才把他封为海西侯。

别的皇妃还有两个儿子是燕王、广陵王。他们的母亲不受宠爱,因忧伤而死。

到李夫人去世后,又有尹婕(jié,杰)妤(yú,于)之流交替受宠,然而她们都是以歌女的身份得见武帝,不是有封地的王侯之家的女子,不应该和皇帝匹配。

褚先生说:我任郎官的时候,问过熟习汉家旧事的锺离生。据他说:王太后在民间时所生的一个女儿,父亲是金王孙。王孙已经死了,景帝去世后,武帝即位,只有王太后还在。韩王孙名叫嫣的人平时受到武帝的宠爱,他趁机会谈起太后有个女儿在长陵。武帝说:“怎么不早说!”于是派人先去看一看,正好在家。武帝就亲自前去迎接她。路上清道禁行,先驱警卫的骑兵出横城门,武帝乘坐的车飞驰到长陵。在小市的西边进入里巷,里门关闭着,用力打开门,武帝乘的车一直进入里中,到达金氏门外才停下来,马上派武装骑兵包围这座宅院,为的是她如果逃跑,亲自来接也接不着了。随即派左右群臣进去呼喊寻找。

金氏家里人人惊恐,金女躲藏在内室的床下。找到后扶着她出门,让她拜见皇上。武帝下车哭着说:“哎呀!大姐,怎么藏得这么深哪!”下令副车载上她,掉转车子飞驰回城,直入长乐宫。武帝在行车途中就诏令看守宫门的人把自己的名帖向太后通报,车一到就去拜见太后。太后说:“皇上疲倦了,从哪里来呀?”武帝说:“今天到长陵找到了我的姐姐,和她一起来了。”回过头来对姐姐说:“拜见太后!”太后说:“你是我那个女儿吗?”回答说:“是呀。”太后落泪哭泣,女儿也伏在地上哭泣。武帝捧着酒到跟前来为太后和姐姐祝贺,拿出一千万钱,三百名奴婢,一百顷公田,上等宅第,赐给姐姐。太后道谢说:“让皇上破费了。”于是又召来平阳公主、南宫公主和林虑公主三人都来拜见姐姐,给她的封号是修成君。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号为修成子仲,女儿做了诸侯王的王后。这两个孩子不出于刘氏,因此太后怜爱他们。修成子仲骄横放纵,常常欺凌压迫官吏和百姓,人们都为此而忧虑苦恼。

卫子夫立为皇后之后,她的弟弟卫青字仲卿,以大将军的职位被封为长平侯。他有四个儿子,长子卫伉是准备继承爵位的世子,他曾任皇帝侍从官侍中,尊贵受宠。卫伉的三个弟弟都被封侯,各给封地一千三百户,一个叫阴安侯,一个叫发干(阴平)侯,一个叫宜春侯,他们的富贵震动天下。天下流传这样一首歌谣:“生儿不必太高兴,生女莫把怒气发,难道没有看到卫子夫霸天下!”

当时平阳公主守寡,应该选一位列侯做她的丈夫。公主和左右侍从议论长安城里的列侯谁可以做她的丈夫,都说大将军卫青可以。公主笑着说:“这是从我们家出去的人,我常常让他骑马跟随我出入,怎能让他做我的丈夫呢?”左右侍从们说:“如今大将军的姐姐是皇后,她的三个儿子都封侯了,富贵震动天下,公主怎么倒把他看轻了呢?”于是公主才同意了。把此事告诉皇后,皇后让禀告武帝,武帝就诏令卫将军做平阳公主的丈夫。

褚先生说:“丈夫可以像龙那样变化。书传上面说:“蛇变成龙,不会改变它的花纹;家变成了国,不会改变它的姓氏。”丈夫在富贵的时候,有多少污点都可以被掩盖消除,变得光彩荣耀,贫贱时候的事情怎么能够牵累他呢!

武帝时,宠爱过夫人尹婕妤。邢夫人官号(xíng,型)娥,人们都叫她“何”。何的品级相当于俸禄中二千石的官,容华的品级相当于列侯。曾有人从婕妤升为皇后。

尹夫人与邢夫人同时被亲幸,武帝有诏令两人不能相见。有一次尹夫人亲自请求武帝,希望能看见邢夫人,武帝答应了。就让另一位夫人修饰起来,跟随的侍从有几十人,假冒邢夫人来到面前。尹夫人走上前去见她,说:“这不是邢夫人人。”武帝说:“为什么这样讲呢?”尹夫人回答说:“看她的身段相貌姿态,不足以匹配皇上。”于是武帝就下令让邢夫人穿上旧衣服,单独前来。尹夫人远远看见她就说:“这才是直的。”于是就低头哭泣,自己伤心不如邢夫人。谚语说:“美女进屋,就是丑女的仇人。”

褚先生说:洗澡不必非到江海去,主要是能除去污垢;骑马不必是有名的骏马,主要是善于奔跑;士人不必都要超出世上一般人,主要是应懂得道理;女子不必是出身高贵,主要是应贞洁美好。书传上面说:“女子不论美丑,一进家室就会被人嫉妒;士人不论贤与不贤,一入朝廷就会被人嫉妒。”美女是丑女的仇人,难道不对吗!

鉤弋夫人,姓赵氏,河间人。得到武帝宠幸,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昭帝。武帝七十岁的时候才生昭帝。昭帝即位时刚刚五岁。

卫太子被废以后,没有重新立太子。而燕王刘旦上书,愿意回到京城入宫任警卫之职。武帝生气,立刻在北阙把燕王使者问斩。

皇上住在甘泉宫,召画工画了一幅周公背负成王的画图。于是左右群臣知道武帝想要立小儿子为太子。过了几天,武帝谴责鉤弋夫人。夫人摘下民簪耳饰等叩头请罪。武帝说:“把她拉走,送到掖庭狱!”夫人回过头来看着,武帝说:“快走,你活不成了!”夫人死在云阳宫。死的时候暴风刮得尘土飞扬,百姓也都很悲伤。使者夜里拉着棺材去埋葬,在埋葬的地方做了标志。

事后,武帝闲时问左右说:“人们都说些什么?”左右回答说:“人们说就要立她的儿子了,为什么要除掉他的母亲呢?”武帝说:“是的。这不是小孩子们和愚人所能理解的。古时候国家所以出乱子,就是由于君主年少,而他的母亲正在壮年。女子独居,骄横傲慢,yín乱放纵,没有人能禁止。你们没有听说过吕后的事吗?”因此,所有为武帝生过孩子的,无论是男是女,他们的母亲没有不被谴责处死的,难道能说这就不是圣贤了吗?这样明确的远见,为后世深思熟虑,本来就不是那些见闻浅陋的愚儒所能达到的。谥号为“武”,难道是虚名吗!

《史记·外戚世家》原文 篇四

作者:司马迁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於襃姒。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釐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於子,况卑下乎!既驩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其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之变,恶能识乎性命哉?

太史公曰:秦以前尚略矣,其详靡得而记焉。汉兴,吕娥姁为高祖正后,男为太子。及晚节色衰爱弛,而戚夫人有宠,其子如意几代太子者数矣。及高祖崩,吕后夷戚氏,诛赵王,而高祖後宫唯独无宠疏远者得无恙。

吕后长女为宣平侯张敖妻,敖女为孝惠皇后。吕太后以重亲故,欲其生子万方,终无子,诈取後宫人子为子。及孝惠帝崩,天下初定未久,继嗣不明。於是贵外家,王诸吕以为辅,而以吕禄女为少帝后,欲连固根本牢甚,然无益也。

高后崩,合葬长陵。禄、产等惧诛,谋作乱。大臣征之,天诱其统,卒灭吕氏。唯独置孝惠皇后居北宫。迎立代王,是为孝文帝,奉汉宗庙。此岂非天邪?非天命孰能当之?

薄太后,父吴人,姓薄氏,秦时与故魏王宗家女魏媪通,生薄姬,而薄父死山阴,因葬焉。

及诸侯畔秦,魏豹立为魏王,而魏媪内其女於魏宫。媪之许负所相,相薄姬,云当生天子。是时项羽方与汉王相距荥阳,天下未有所定。豹初与汉击楚,及闻许负言,心独喜,因背汉而畔,中立,更与楚连和。汉使曹参等击虏魏王豹,以其国为郡,而薄姬输织室。豹已死,汉王入织室,见薄姬有色,诏内後宫,岁馀不得幸。始姬少时,与管夫人、赵子兒相爱,约曰:“先贵无相忘。”已而管夫人、赵子兒先幸汉王。汉王坐河南宫成皋台,此两美人相与笑薄姬初时约。汉王闻之,问其故,两人具以实告汉王。汉王心惨然,怜薄姬,是日召而幸之。薄姬曰:“昨暮夜妾梦苍龙据吾腹。”高帝曰:“此贵徵也,吾为女遂成之。”一幸生男,是为代王。其後薄姬希见高祖。

高祖崩,诸御幸姬戚夫人之属,吕太后怒,皆幽之,不得出宫。而薄姬以希见故,得出,从子之代,为代王太后。太后弟薄昭从如代。

代王立十七年,高后崩。大臣议立後,疾外家吕氏彊,皆称薄氏仁善,故迎代王,立为孝文皇帝,而太后改号曰皇太后,弟薄昭封为轵侯。

薄太后母亦前死,葬栎阳北。於是乃追尊薄父为灵文侯,会稽郡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已下吏奉守冢,寝庙上食祠如法。而栎阳北亦置灵文侯夫人园,如灵文侯园仪。薄太后以为母家魏王後,早失父母,其奉薄太后诸魏有力者,於是召复魏氏,赏赐各以亲疏受之。薄氏侯者凡一人。

薄太后後文帝二年,以孝景帝前二年崩,葬南陵。以吕后会葬长陵,故特自起陵,近孝文皇帝霸陵。

窦太后,赵之清河观津人也。吕太后时,窦姬以良家子入宫侍太后。太后出宫人以赐诸王,各五人,窦姬与在行中。窦姬家在清河,欲如赵近家,请其主遣宦者吏:“必置我籍赵之伍中。”宦者忘之,误置其籍代伍中。籍奏,诏可,当行。窦姬涕泣,怨其宦者,不欲往,相彊,乃肯行。至代,代王独幸窦姬,生女嫖,後生两男。而代王王后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为帝而王后卒。及代王立为帝,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孝文帝立数月,公卿请立太子,而窦姬长男最长,立为太子。立窦姬为皇后,女嫖为长公主。其明年,立少子武为代王,已而又徙梁,是为梁孝王。

窦皇后亲蚤卒,葬观津。於是薄太后乃诏有司,追尊窦后父为安成侯,母曰安成夫人。令清河置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比灵文园法。

窦皇后兄窦长君,弟曰窦广国,字少君。少君年四五岁时,家贫,为人所略卖,其家不知其处。传十馀家,至宜阳,为其主入山作炭,暮卧岸下百馀人,岸崩,尽压杀卧者,少君独得脱,不死。自卜数日当为侯,从其家之长安。闻窦皇后新立,家在观津,姓窦氏。广国去时虽小,识其县名及姓,又常与其姊采桑堕,用为符信,上书自陈。窦皇后言之於文帝,召见,问之,具言其故,果是。又复问他何以为验?对曰:“姊去我西时,与我决於传舍中,丐沐沐我,请食饭我,乃去。”於是窦后持之而泣,泣涕交横下。侍御左右皆伏地泣,助皇后悲哀。乃厚赐田宅金钱,封公昆弟,家於长安。

绛侯、灌将军等曰:“吾属不死,命乃且县此两人。两人所出微,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又复效吕氏大事也。”於是乃选长者士之有节行者与居。窦长君、少君由此为退让君子,不敢以尊贵骄人。

窦皇后病,失明。文帝幸邯郸慎夫人、尹姬,皆毋子。孝文帝崩,孝景帝立,乃封广国为章武侯。长君前死,封其子彭祖为南皮侯。吴楚反时,窦太后从昆弟子窦婴,任侠自喜,将兵,以军功为魏其侯。窦氏凡三人为侯。

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其术。

窦太后後孝景帝六岁崩,合葬霸陵。遗诏尽以东宫金钱财物赐长公主嫖。

王太后,槐里人,母曰臧兒。臧兒者,故燕王臧荼孙也。臧兒嫁为槐里王仲妻,生男曰信,与两女。而仲死,臧兒更嫁长陵田氏,生男蚡、胜。臧兒长女嫁为金王孙妇,生一女矣,而臧兒卜筮之,曰两女皆当贵。因欲奇两女,乃夺金氏。金氏怒,不肯予决,乃内之太子宫。太子幸爱之,生三女一男。男方在身时,王美人梦日入其怀。以告太子,太子曰:“此贵徵也。”未生而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王夫人生男。

先是臧兒又入其少女兒姁,兒姁生四男。

景帝为太子时,薄太后以薄氏女为妃。及景帝立,立妃曰薄皇后。皇后毋子,毋宠。薄太后崩,废薄皇后。

景帝长男荣,其母栗姬。栗姬,齐人也。立荣为太子。长公主嫖有女,欲予为妃。栗姬妒,而景帝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景帝,得贵幸,皆过栗姬,栗姬日怨怒,谢长公主,不许。长公主欲予王夫人,王夫人许之。长公主怒,而日谗栗姬短於景帝曰:“栗姬与诸贵夫人幸姬会,常使侍者祝唾其背,挟邪媚道。”景帝以故望之。

景帝尝体不安,心不乐,属诸子为王者於栗姬,曰:“百岁後,善视之。”栗姬怒,不肯应,言不逊。景帝恚,心嗛之而未发也。

长公主日誉王夫人男之美,景帝亦贤之,又有曩者所梦日符,计未有所定。王夫人知帝望栗姬,因怒未解,阴使人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大行奏事毕,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今太子母无号,宜立为皇后。”景帝怒曰:“是而所宜言邪!”遂案诛大行,而废太子为临江王。栗姬愈恚恨,不得见,以忧死。卒立王夫人为皇后,其男为太子,封皇后兄信为盖侯。

景帝崩,太子袭号为皇帝。尊皇太后母臧兒为平原君。封田蚡为武安侯,胜为周阳侯。

景帝十三男,一男为帝,十二男皆为王。而兒姁早卒,其四子皆为王。王太后长女号日平阳公主,次为南宫公主,次为林虑公主。

盖侯信好酒。田蚡、胜贪,巧於文辞。王仲蚤死,葬槐里,追尊为共侯,置园邑二百家。及平原君卒,从田氏葬长陵,置园比共侯园。而王太后後孝景帝十六岁,以元朔四年崩,合葬阳陵。王太后家凡三人为侯。

卫皇后字子夫,生微矣。盖其家号曰卫氏,出平阳侯邑。子夫为平阳主讴者。武帝初即位,数岁无子。平阳主求诸良家子女十馀人,饰置家。武帝祓霸上还,因过平阳主。主见所侍美人。上弗说。既饮,讴者进,上望见,独说卫子夫。是日,武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轩中,得幸。上还坐,驩甚。赐平阳主金千斤。主因奏子夫奉送入宫。子夫上车,平阳主拊其背曰:“行矣,彊饭,勉之!即贵,无相忘。”入宫岁馀,竟不复幸。武帝择宫人不中用者,斥出归之。卫子夫得见,涕泣请出。上怜之,复幸,遂有身,尊宠日隆。召其兄卫长君弟青为侍中。而子夫後大幸,有宠,凡生三女一男。男名据。

初,上为太子时,娶长公主女为妃。立为帝,妃立为皇后,姓陈氏,无子。上之得为嗣,大长公主有力焉,以故陈皇后骄贵。闻卫子夫大幸,恚,几死者数矣。上愈怒。陈皇后挟妇人媚道,其事颇觉,於是废陈皇后,而立卫子夫为皇后。

陈皇后母大长公主,景帝姊也,数让武帝姊平阳公主曰:“帝非我不得立,已而弃捐吾女,壹何不自喜而倍本乎!”平阳公主曰:“用无子故废耳。”陈皇后求子,与医钱凡九千万,然竟无子。

卫子夫已立为皇后,先是卫长君死,乃以卫青为将军,击胡有功,封为长平侯。青三子在襁褓中,皆封为列侯。及卫皇后所谓姊卫少兒,少兒生子霍去病,以军功封冠军侯,号骠骑将军。青号大将军。立卫皇后子据为太子。卫氏枝属以军功起家,五人为侯。

及卫后色衰,赵之王夫人幸,有子,为齐王。

王夫人蚤卒。而中山李夫人有宠,有男一人,为昌邑王。

李夫人蚤卒,其兄李延年以音幸,号协律。协律者,故倡也。兄弟皆坐奸,族。是时其长兄广利为贰师将军,伐大宛,不及诛,还,而上既夷李氏,後怜其家,乃封为海西侯。

他姬子二人为燕王、广陵王。其母无宠,以忧死。

及李夫人卒,则有尹婕妤之属,更有宠。然皆以倡见,非王侯有土之士女,不可以配人主也。

褚先生曰:臣为郎时,问习汉家故事者锺离生。曰:王太后在民间时所生一女者,父为金王孙。王孙已死,景帝崩後,武帝已立,王太后独在。而韩王孙名嫣素得幸武帝,承间白言太后有女在长陵也。武帝曰:“何不蚤言!”乃使使往先视之,在其家。武帝乃自往迎取之。跸道,先驱旄骑出横城门,乘舆驰至长陵。当小市西入里,里门闭,暴开门,乘舆直入此里,通至金氏门外止,使武骑围其宅,为其亡走,身自往取不得也。即使左右群臣入呼求之。家人惊恐,女亡匿内中床下。扶持出门,令拜谒。武帝下车泣曰:“嚄!大姊,何藏之深也!”诏副车载之,回车驰还,而直入长乐宫。行诏门著引籍,通到谒太后。太后曰:“帝倦矣,何从来?”帝曰:“今者至长陵得臣姊,与俱来。”顾曰:“谒太后!”太后曰:“女某邪?”曰:“是也。”太后为下泣,女亦伏地泣。武帝奉酒前为寿,奉钱千万,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顷,甲第,以赐姊。太后谢曰:“为帝费焉。”於是召平阳主、南宫主、林虑主三人俱来谒见姊,因号曰脩成君。有子男一人,女一人。男号为脩成子仲,女为诸侯王王后。此二子非刘氏,以故太后怜之。脩成子仲骄恣,陵折吏民,皆患苦之。

卫子夫立为皇后,后弟卫青字仲卿,以大将军封为长平侯。四子,长子伉为侯世子,侯世子常侍中,贵幸。其三弟皆封为侯,各千三百户,一曰阴安侯,一二曰发干侯,三曰宜春侯,贵震天下。天下歌之曰:“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是时平阳主寡居,当用列侯尚主。主与左右议长安中列侯可为夫者,皆言大将军可。主笑曰:“此出吾家,常使令骑从我出入耳,柰何用为夫乎?”左右侍御者曰:“今大将军姊为皇后,三子为侯,富贵振动天下,主何以易之乎?”於是主乃许之。言之皇后,令白之武帝,乃诏卫将军尚平阳公主焉。

褚先生曰:丈夫龙变。传曰:“蛇化为龙,不变其文;家化为国,不变其姓。”丈夫当时富贵,百恶灭除,光耀荣华,贫贱之时何足累之哉!

武帝时,幸夫人尹婕妤。邢夫人号娙娥,众人谓之“娙何”。娙何秩比中二千石,容华秩比二千石,婕妤秩比列侯。常从婕妤迁为皇后。

尹夫人与邢夫人同时并幸,有诏不得相见。尹夫人自请武帝,原望见邢夫人,帝许之。即令他夫人饰,从御者数十人,为邢夫人来前。尹夫人前见之,曰:“此非邢夫人身也。”帝曰:“何以言之?”对曰:“视其身貌形状,不足以当人主矣。”於是帝乃诏使邢夫人衣故衣,独身来前。尹夫人望见之,曰:“此真是也。”於是乃低头俯而泣,自痛其不如也。谚曰:“美女入室,恶女之仇。”

褚先生曰: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士不必贤世,要之知道;女不必贵种,要之贞好。传曰:“女无美恶,入室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美女者,恶女之仇。岂不然哉!

钩弋夫人姓赵氏,河间人也。得幸武帝,生子一人,昭帝是也。武帝年七十,乃生昭帝。昭帝立时,年五岁耳。

卫太子废後,未复立太子。而燕王旦上书,原归国入宿卫。武帝怒,立斩其使者於北阙。

上居甘泉宫,召画工图画周公负成王也。於是左右群臣知武帝意欲立少子也。後数日,帝谴责钩弋夫人。夫人脱簪珥叩头。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狱!”夫人还顾,帝曰:“趣行,女不得活!”夫人死云阳宫。时暴风扬尘,百姓感伤。使者夜持棺往葬之,封识其处。

其後帝闲居,问左右曰:“人言云何?”左右对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兒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女不闻吕后邪?”故诸为武帝生子者,无男女,其母无不谴死,岂可谓非贤圣哉!昭然远见,为後世计虑,固非浅闻愚儒之所及也。谥为“武”,岂虚哉!

礼贵夫妇,易叙乾坤。配阳成化,比月居尊。河洲降淑,天曜垂轩。德著任、姒,庆流娀、嫄。逮我炎历,斯道克存。吕权大宝,窦喜玄言。自兹已降,立嬖以恩。内无常主,後嗣不繁。

《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原文 篇五

作者:司马迁

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於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小试勒兵乎?”对曰:“可。”阖庐曰:“可试以妇人乎?”曰:“可。”於是许之,出宫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後,即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布,乃设鈇钺,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古队长。吴王从台上观,见且斩爱姬,大骇。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原勿斩也。”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徇。用其次为队长,於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於是孙子使使报王曰:“兵既整齐,王可试下观之,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犹可也。”吴王曰:“将军罢休就舍,寡人不原下观。”孙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於是阖庐知孙子能用兵,卒以为将。西破彊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

孙武既死,後百馀岁有孙膑。膑生阿鄄之间,膑亦孙武之後世子孙也。孙膑尝与庞涓俱学兵法。庞涓既事魏,得为惠王将军,而自以为能不及孙膑,乃阴使召孙膑。膑至,庞涓恐其贤於己,疾之,则以法刑断其两足而黥之,欲隐勿见。

齐使者如梁,孙膑以刑徒阴见,说齐使。齐使以为奇,窃载与之齐。齐将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数与齐诸公子驰逐重射。孙子见其马足不甚相远,马有上、中、下、辈。於是孙子谓田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胜。”田忌信然之,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子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於是忌进孙子於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

其後魏伐赵,赵急,请救於齐。齐威王欲将孙膑,膑辞谢曰:“刑馀之人不可。”於是乃以田忌为将,而孙子为师,居辎车中,坐为计谋。田忌欲引兵之赵,孙子曰:“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卷,救斗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今梁赵相攻,轻兵锐卒必竭於外,老弱罢於内。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旻其方虚,彼必释赵而自救。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於魏也。”田忌从之,魏果去邯郸,与齐战於桂陵,大破梁军。

後十三岁,魏与赵攻韩,韩告急於齐。齐使田忌将而往,直走大梁。魏将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齐军既已过而西矣。孙子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庞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弃其步军,与其轻锐倍日并行逐之。孙子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马陵道陕,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于此树之下”。於是令齐军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期曰“暮见火举而俱发”。庞涓果夜至斫木下,见白书,乃钻火烛之。读其书未毕,齐军万弩俱发,魏军大乱相失。庞涓自知智穷兵败,乃自刭,曰:“遂成竖子之名!”齐因乘胜尽破其军,虏魏太子申以归。孙膑以此名显天下,世传其兵法。

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尝学於曾子,事鲁君。齐人攻鲁,鲁欲将吴起,吴起取齐女为妻,而鲁疑之。吴起於是欲就名,遂杀其妻,以明不与齐也。鲁卒以为将。将而攻齐,大破之。

鲁人或恶吴起曰:“起之为人,猜忍人也。其少时,家累千金,游仕不遂,遂破其家,乡党笑之,吴起杀其谤己者三十馀人,而东出卫郭门。与其母诀,齧臂而盟曰:‘起不为卿相,不复入卫。’遂事曾子。居顷之,其母死,起终不归。曾子薄之,而与起绝。起乃之鲁,学兵法以事鲁君。鲁君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夫鲁小国,而有战胜之名,则诸侯图鲁矣。且鲁卫兄弟之国也,而君用起,则是弃卫。”鲁君疑之,谢吴起。

吴起於是闻魏文侯贤,欲事之。文侯问李克曰:“吴起何如人哉?”李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於是魏文候以为将,击秦,拔五城。

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於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文侯以吴起善用兵,廉平,尽能得士心,乃以为西河守,以拒秦、韩。

魏文侯既卒,起事其子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起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殷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武侯曰:“善。”

吴起为西河守,甚有声名。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韩赵宾从,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於子乎?属之於我乎?”起默然良久,曰:“属之子矣。”文曰:“此乃吾所以居子之上也。”吴起乃自知弗如田文。

田文既死,公叔为相,尚魏公主,而害吴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公叔曰:“柰何?”其仆曰:“吴起为人节廉而自喜名也。君因先与武侯言曰:‘夫吴起贤人也,而侯之国小,又与彊秦壤界,臣窃恐起之无留心也。’武侯即曰:‘柰何?’君因谓武侯曰:‘试延以公主,起有留心则必受之。无留心则必辞矣。以此卜之。’君因召吴起而与归,即令公主怒而轻君。吴起见公主之贱君也,则必辞。”於是吴起见公主之贱魏相,果辞魏武侯。武侯疑之而弗信也。吴起惧得罪,遂去,即之楚。

楚悼王素闻起贤,至则相楚。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要在彊兵,破驰说之言从横者。於是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卻三晋;西伐秦。诸侯患楚之彊。故楚之贵戚尽欲害吴起。及悼王死,宗室大臣作乱而攻吴起,吴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吴起,并中悼王。悼王既葬,太子立,乃使令尹尽诛射吴起而并中王尸者。坐射起而夷宗死者七十馀家。

太史公曰:世俗所称师旅,皆道孙子十三篇,吴起兵法,世多有,故弗论,论其行事所施设者。语曰:“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孙子筹策庞涓明矣,然不能蚤救患於被刑。吴起说武侯以形势不如德,然行之於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躯。悲夫!

孙子兵法,一十三篇。美人既斩,良将得焉。其孙膑脚,筹策庞涓。吴起相魏,西河称贤;惨礉事楚,死後留权。

赏析 篇六

作者善于粗线条地勾勒当时的背景,让人物在特定环境中充分活动,略貌取神地显示出人物的个性特征。

田穰苴就是在齐国遭到晋燕两国人侵,而齐军又惨遭失败的背景下受命出征的。然而,他的地位卑贱,没有威望,人微权轻,何以服众,何以治军,又何以御敌呢?他深知齐军所以战败是军队腐败,没有严格的纪律,所以他首先要整饬军队,建立威信。

杀庄贾就是立威的开始。而穰苴的形象就是通过他具体的言行塑造的。庄贾是景公的宠臣,身为监军,在国土沦丧、前线紧急的情势下,视军纪如儿戏,与亲朋好友饮宴,约定“日中会于军门”,竟日暮才到。

与庄贾相比照,穰苴却在约定时间提前到达。他立表下漏,以待庄贾,约定时间庄贾未至,就扑表决漏,照原定步骤检阅军队,申明纪律。穰苴杀庄贾前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实乃是对全军将士的要求。诛杀庄贾就是严明军纪的兑现。监军尚可杀头,还有谁敢把军纪当作儿戏呢?所以,号令三军、巡行示众,使全军为之振栗。

景公的使者本来是持诏赦免庄贾的。只因时间迫在眉睫才“驰入军中”,穰苴也因他违犯了军规,给予严肃的处理。这就告诫三军:在军队中将领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必须严格遵守,不容一丝懈怠。而他本人,身体力行,对战士关心倍至。他亲自过问士兵的饮食,探问疾病,安排医疗,把自己专用的军需品拿出来款待士兵,并和士兵平分粮食,这在当时官兵悬殊、等级森严的情况下,必然受到士兵的爱戴,以致带病、体弱的战士也都要求一同奔赴战场。

这样,一位身负重任,治军严谨,与战士同甘苦的将领形象,在与庄贾的比照中,其形象就更显得鲜明生动了

治军贵在严,领军须有威;治军不严,将领无威,军队就不可能有战斗力,而这样的军队是不可能战胜敌人的。从严治军就是要以法治军,树立军法军纪的权威。将领就是要通过严格执法执纪来树立威严,严格执法执纪也是一种守信。司马穰苴从严治军、以法治军,杀了不守约定、违反军法军纪的监军庄贾,既树立了自己的威信,也教育了将士,从而增强了齐军的战斗力,击退了敌军,收复了失地。

杀庄贾就是立威的开始。而穰苴的形象就是通过他具体的言行塑造的。庄贾是景公的宠臣,身为监军,在国土沦丧、前线紧急的情势下,视军纪如儿戏,与亲朋好友饮宴,约定“日中会于军门”,竟日暮才到。与庄贾相比照,穰苴却在约定时间提前到达。他立表下漏,以待庄贾,约定时间庄贾未至,就扑表决漏,照原定步骤检阅军队,申明纪律。穰苴杀庄贾前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实乃是对全军将士的要求。诛杀庄贾就是严明军纪的兑现。监军尚可杀头,还有谁敢把军纪当作儿戏呢?所以,号令三军、巡行示众,使全军为之振栗。景公的使者本来是持诏赦免庄贾的。只因时间迫在眉睫才“驰入军中”,穰苴也因他违犯了军规,给予严肃的处理。这就告诫三军:在军队中将领的权力是至高无尚的,必须严格遵守,不容一丝懈怠。而他本人,身体力行,对战士关心倍至。他亲自过问士兵的饮食,探问疾病,安排医疗,把自己专用的军需品拿出来款待士兵,并和士兵平分粮食,这在当时官兵悬殊、等级森严的情况下,必然受到士兵的爱戴,以致带病、体弱的战士也都要求一同奔赴战场。

田穰苴就是在齐国遭到晋燕两国人侵,而齐军又惨遭失败的背景下受命出征的。然而,他的地位卑贱,没有威望,人微权轻,何以服众,何以治军,又何以御敌呢?他深知齐军所以战败是军队腐败,没有严格的纪律,所以他首先要整饬军队,建立威信。

杀庄贾就是立威的开始。而穰苴的形象就是通过他具体的言行塑造的。庄贾是景公的宠臣,身为监军,在国土沦丧、前线紧急的情势下,视军纪如儿戏,与亲朋好友饮宴,约定“日中会于军门”,竟日暮才到。

与庄贾相比照,穰苴却在约定时间提前到达。他立表下漏,以待庄贾,约定时间庄贾未至,就扑表决漏,照原定步骤检阅军队,申明纪律。穰苴杀庄贾前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实乃是对全军将士的要求。诛杀庄贾就是严明军纪的兑现。监军尚可杀头,还有谁敢把军纪当作儿戏呢?所以,号令三军、巡行示众,使全军为之振栗。

景公的使者本来是持诏赦免庄贾的。只因时间迫在眉睫才“驰入军中”,穰苴也因他违犯了军规,给予严肃的处理。这就告诫三军:在军队中将领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必须严格遵守,不容一丝懈怠。而他本人,身体力行,对战士关心倍至。他亲自过问士兵的饮食,探问疾病,安排医疗,把自己专用的军需品拿出来款待士兵,并和士兵平分粮食,这在当时官兵悬殊、等级森严的情况下,必然受到士兵的爱戴,以致带病、体弱的战士也都要求一同奔赴战场。

这样,一位身负重任,治军严谨,与战士同甘苦的将领形象,在与庄贾的比照中,其形象就更显得鲜明生动了。

《史记·司马穰苴列传》原文 篇七

作者:司马迁

司马穰苴者,田完之苗裔也。齐景公时,晋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齐师败绩。景公患之。晏婴乃荐田穰苴曰:“穰苴虽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原君试之。”景公召穰苴,与语兵事,大说之,以为将军,将兵扞燕晋之师。穰苴曰:“臣素卑贱,君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权轻,原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於是景公许之,使庄贾往。穰苴既辞,与庄贾约曰:“旦日日中会於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贾素骄贵,以为将己之军而己为监,不甚急;亲戚左右送之,留饮。日中而贾不至。穰苴则仆表决漏,入,行军勒兵,申明约束。约束既定,夕时,庄贾乃至。穰苴曰:“何後期为?”贾谢曰:“不佞大夫亲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则忘其身。今敌国深侵,邦内骚动,士卒暴露於境,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悬於君,何谓相送乎!”召军正问曰:“军法期而後至者云何?”对曰:“当斩。”庄贾惧,使人驰报景公,请救。既往,未及反,於是遂斩庄贾以徇三军。三军之士皆振栗。久之,景公遣使者持节赦贾,驰入军中。穰苴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问军正曰:“驰三军法何?”正曰:“当斩。”使者大惧。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杀之。”乃斩其仆,车之左驸,马之左骖,以徇三军。遣使者还报,然後行。士卒次舍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拊循之。悉取将军之资粮享士卒,身与士卒平分粮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後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奋出为之赴战。晋师闻之,为罢去。燕师闻之,度水而解。於是追击之,遂取所亡封内故境而引兵归。未至国,释兵旅,解约束,誓盟而後入邑。景公与诸大夫郊迎,劳师成礼,然後反归寝。既见穰苴,尊为大司马。田氏日以益尊於齐。

已而大夫鲍氏、高、国之属害之,谮於景公。景公退穰苴,苴发疾而死。田乞、田豹之徒由此怨高、国等。其後及田常杀简公,尽灭高子、国子之族。至常曾孙和,因自立为齐威王,用兵行威,大放穰苴之法,而诸侯朝齐。

齐威王使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附穰苴於其中,因号曰司马穰苴兵法。

太史公曰:余读司马兵法,闳廓深远,虽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如其文也,亦少襃矣。若夫穰苴,区区为小国行师,何暇及司马兵法之揖让乎?世既多司马兵法,以故不论,著穰苴之列传焉。

燕侵河上,齐师败绩。婴荐穰苴,武能威敌。斩贾以徇,三军惊惕。我卒既彊,彼寇退壁。法行司马,实赖宗戚。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原文 篇八

作者:司马迁

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曰犬子。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乃著子虚之赋。

会梁孝王卒,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素与临邛令王吉相善,吉曰:“长卿久宦游不遂,而来过我。”於是相如往,舍都亭。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後称病,使从者谢吉,吉愈益谨肃。临邛中多富人,而卓王孙家僮八百人,程郑亦数百人,二人乃相谓曰:“令有贵客,为具召之。”并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数。至日中,谒司马长卿,长卿谢病不能往,临邛令不敢尝食,自往迎相如。相如不得已,彊往,一坐尽倾。酒酣,临邛令前奏琴曰:“窃闻长卿好之,原以自娱。”相如辞谢,为鼓一再行。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之临邛,从车骑,雍容间雅甚都;及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既罢,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家居徒四壁立。卓王孙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人或谓王孙,王孙终不听。文君久之不乐,曰:“长卿第俱如临邛,从昆弟假贷犹足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炉。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於市中。卓王孙闻而耻之,为杜门不出。昆弟诸公更谓王孙曰:“有一男两女,所不足者非财也。今文君已失身於司马长卿,长卿故倦游,虽贫,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独柰何相辱如此!”卓王孙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

居久之,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上惊,乃召问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也。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上许,令尚书给笔札。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无是公”者,无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藉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其卒章归之於节俭,因以风谏。奏之天子,天子大说。其辞曰:

楚使子虚使於齐,齐王悉发境内之士,备车骑之众,与使者出田。田罢,子虚过詑乌有先生,而无是公在焉。坐定,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田乐乎?”子虚曰:“乐。”“获多乎?”曰:“少。”“然则何乐?”曰:“仆乐齐王之欲夸仆以车骑之众,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曰:“可得闻乎?”

子虚曰:“可。王驾车千乘,选徒万骑,田於海滨。列卒满泽,罘罔弥山,揜兔辚鹿,射麋脚麟。鹜於盐浦,割鲜染轮。射中获多,矜而自功。顾谓仆曰:‘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楚王之猎何与寡人?’ 仆下车对曰:‘臣,楚国之鄙人也,幸得宿卫十有馀年,时从出游,游於後园,览於有无,然犹未能遍睹也,又恶足以言其外泽者乎!’ 齐王曰:‘虽然,略以子之所闻见而言之。’

“仆对曰:‘唯唯。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馀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隆崇嵂崒;岑岩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纮,下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雌黄白附,锡碧金银,众色炫燿,照烂龙鳞。其石则赤玉玫瑰,琳渼琨珸,瑊玏玄厉,萩石武夫。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射干,穹穷昌蒲,江离麋芜,诸蔗猼且。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纮靡,案衍坛曼,缘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高燥则生葴蓇苞荔,薛莎青薠。其卑湿则生藏莨蒹葭,东蔷雕胡,莲藕菰芦,菴{艹闾}轩芋,物居之,不可胜图。其西则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发芙蓉菱华,内隐钜石白沙。其中则有神龟蛟鼍,玳瑁鳖鼋。其北则有阴林巨树,楩棻豫章,桂椒木兰,离硃杨,楂梸甹栗,橘柚芬芳。其上则有赤猿蠷蝚,鹓雏孔鸾,腾远射干。其下则有白虎玄豹,蟃蜒貙豻,兕象野犀,穷奇獌狿。

“‘於是乃使专诸之伦,手格此兽。楚王乃驾驯驳之驷,乘雕玉之舆,靡鱼须之桡旃,曳明月之珠旗,建干将之雄戟,左乌嗥之雕弓,右夏服之劲箭;阳子骖乘,纤阿为御;案节未舒,即陵狡兽,辚邛邛,槅距虚,轶野马而湜騊駼,乘遗风而射游骐;儵眒凄浰,雷动熛至,星流霆击,弓不虚发,中必决眦,洞胸达腋,绝乎心系,获若雨兽,揜草蔽地。於是楚王乃弭节裴回,翱翔容与,览乎阴林,观壮士之暴怒,与猛兽之恐惧,徼受诎,殚睹物之变态。

“‘於是郑女曼姬,被阿锡,揄纻缟,櫜纤罗,垂雾縠;襞积褰绉,纡徐委曲,郁桡谿谷;衯衯裶裶,扬袘恤削,蜚纤垂髾;扶与猗靡,吸呷萃蔡,下摩兰蕙,上拂羽盖,错翡翠之威蕤,缪绕玉绥;缥乎忽忽,若神仙之仿佛。

“‘於是乃相与獠於蕙圃,媻珊勃窣上金隄,揜翡翠,射鵕璘,微矰出,纤缴施,弋白鹄,连驾鹅,双鸧下,玄鹤加。怠而後发,游於清池;浮文鹢,扬桂枻,张翠帷,建羽盖,罔玳瑁,钓紫贝;摐金鼓,吹鸣籁,榜人歌,声流喝,水蟲骇,波鸿沸,涌泉起,奔扬会,礧石相击,硠硠潏潏,若雷霆之声,闻乎数百里之外。

“‘将息獠者,击灵鼓,起烽燧,车案行,骑就队,纚乎淫淫,班乎裔裔。於是楚王乃登阳云之台,泊乎无为,澹乎自持,勺药之和具而後御之。不若大王终日驰骋而不下舆,脟割轮淬,自以为娱。臣窃观之,齐殆不如。’ 於是王默然无以应仆也。”

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足下不远千里,来况齐国,王悉发境内之士,而备车骑之众,以出田,乃欲戮力致获,以娱左右也,何名为夸哉!问楚地之有无者,原闻大国之风烈,先生之馀论也。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梦以为高,奢言淫乐而显侈靡,窃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国之美也。有而言之,是章君之恶;无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章君之恶而伤私义,二者无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轻於齐而累於楚矣。且齐东陼巨海,南有琅邪,观乎成山,射乎之罘,浮勃澥,游孟诸,邪与肃慎为邻,右以汤谷为界,秋田乎青丘,傍徨乎海外,吞若云梦者八九,其於胸中曾不蒂芥。若乃俶傥瑰伟,异方殊类,珍怪鸟兽,万端鳞萃,充仞其中者,不可胜记,禹不能名,契不能计。然在诸侯之位,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是以王辞而不复,何为无用应哉!”

无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淫也。今齐列为东籓,而外私肃慎,捐国逾限,越海而田,其於义故未可也。且二君之论,不务明君臣之义而正诸侯之礼,徒事争游猎之乐,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胜,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扬名发誉,而適足以贬君自损也。且夫齐楚之事又焉足道邪!君未睹夫巨丽也,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

“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霸浐,出入泾渭;酆鄗潦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兮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出乎椒丘之阙,行乎洲淤之浦,径乎桂林之中,过乎泱莽之野。汨乎浑流,顺阿而下,赴隘陕之口。触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汹涌滂晞,滭浡滵汩,湢测泌瀄,横流逆折,转腾潎洌,澎濞沆瀣,穹隆云挠,蜿胶戾,逾波趋浥,莅莅下濑,批壧旻壅,饹扬滞沛,临坻注壑,瀺灂霣坠,湛湛隐隐,砰磅訇潏,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驰波跳沫,汩槃漂疾,悠远长怀,寂漻无声,肆乎永归。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徊,翯乎滈々,东注大湖,衍溢陂池。於是乎蛟龙赤螭,靧亸螹离,鰅騄鰬魠,禺禺鱋魶,揵鳍擢尾,振鳞奋翼,潜处于深岩;鱼鳖讙声,万物众夥,明月珠子,玓瓅江靡,蜀石黄鶗,水玉磊砢,磷磷烂烂,采色霅旰,丛积乎其中。鸿鹄鹔鸨,磻蟏鸀,鴂目,烦鹜鷛醁,澥昉鸕,群浮乎其上。汎淫泛滥,随风澹淡,与波摇荡,掩薄草渚,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於是乎崇山巃嵸,崔巍嵯峨,深林钜木,崭岩嵾嵯,九嵏、嶻,南山峨峨,岩纮甗锜,嶊崣崛崎,振谿通谷,蹇产沟渎,谽呀豁閜,轗陵别岛,崴磈岧瘣,丘虚崛嶮,隐辚郁鹍,登降施靡,陂池貏豸,沇溶淫鬻,散涣夷陆,亭皋千里,靡不被筑。掩以绿蕙,被以江离,糅以蘼芜,杂以流夷。尃结缕,欑戾莎,揭车衡兰,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橙若荪,鲜枝黄砾,蒋芧青薠,布濩闳泽,延曼太原,丽靡广衍,应风披靡,吐芳扬烈,郁郁斐斐,众香发越,肸蚃布写,餔苾勃。“於是乎周览泛观,瞋盼轧沕,芒芒恍忽,视之无端,察之无崖。日出东沼,入於西陂。其南则隆冬生长,踊水跃波;兽则偁旄敠犛,沈牛麈麋,赤首圜题,穷奇象犀。其北则盛夏含冻裂地,涉冰揭河;兽则麒麟角湲,騊駼橐扆,蛩蛩驒騱,駃騠驴骡。

“於是乎离宫别馆,弥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华榱璧珰,辇道纚属,步朓周流,长途中宿。夷颙筑堂,累台增成,岩穾洞房,俯杳眇而无见,仰攀橑而扪天,奔星更於闺闼,宛虹拖於楯轩。青虬蚴蟉於东箱,象舆婉蝉於西清,灵圉燕於间观,偓佺之伦暴於南荣,醴泉涌於清室,通川过乎中庭。槃石裖崖,嵚岩倚倾,嵯峨磼酺,刻削峥嵘,玫瑰碧琳,珊瑚丛生,渼玉旁唐,瑸斒文鳞,赤瑕驳荦,杂臿其间,垂绥琬琰,和氏出焉。

“於是乎卢橘夏孰,黄甘橙楱,枇杷橪柿,楟柰厚朴,甹枣杨梅,樱桃蒲陶,隐夫郁棣,榙濛荔枝,罗乎後宫,列乎北园。崒丘陵,下平原,扬翠叶,杌紫茎,发红华,秀硃荣,煌煌扈扈,照曜钜野。沙棠栎櫧,华氾弇栌,留落胥馀,仁频并闾,欃檀木兰,豫章女贞,长千仞,大连抱,夸条直暢,实叶葰茂,攒立丛倚,连卷累佹,崔错骫,阬衡閜砢,垂条扶於,落英幡纚,纷容萧蔘,旖旎从风,浏莅吸,盖象金石之声,管籥之音。柴池茈虒,旋环後宫,杂遝累辑,被山缘谷,循阪下隰,视之无端,究之无穷。

“於是玄猿素雌,蜼玃飞鸓,蛭蜩蠗蝚,螹胡蛫,栖息乎其间;长啸哀鸣,翩幡互经,夭蟜枝格,偃蹇杪颠。於是乎隃绝梁,腾殊榛,捷垂条,踔稀间,牢落陆离,烂曼远迁。

“若此辈者,数千百处。嬉游往来,宫宿馆舍,庖厨不徙,後宫不移,百官备具。

“於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轩,後道游;孙叔奉辔,卫公骖乘,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严簿,纵獠者,江河为阹,泰山为橹,车骑雷起,隐天动地,先後陆离,离散别追,淫淫裔裔,缘陵流泽,云布雨施。”

“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罴,足野羊,蒙鹖苏,绔白虎,被豳文,跨野马。陵三颙之危,下碛历之坻;俓鷟赴险,越壑厉水。推蜚廉,弄解豸,格瑕蛤,鋋猛氏,罥騕褭,射封豕。箭不苟害,解脰陷脑;弓不虚发,应声而倒。於是乎乘舆弥节裴回,翱翔往来,睨部曲之进退,览将率之变态。然後浸潭促节,儵夐远去,流离轻禽,槅履狡兽,轊白鹿,捷狡兔,轶赤电,遗光燿,追怪物,出宇宙,弯繁弱,满白羽,射游枭,栎蜚虡,择肉後发,先中命处,弦矢分,艺殪仆。

“然後扬节而上浮,陵惊风,历骇梠,乘虚无,与神俱,辚玄鹤,乱昆鸡。遒孔鸾,促鵕璘,拂鹥鸟,捎凤皇,捷鸳雏,掩焦明。

“道尽涂殚,回车而还。招摇乎襄羊,降集乎北纮,率乎直指,闇乎反乡。“道尽涂殚,回车而还。招摇乎襄羊,降集乎北纮,率乎直指,闇乎反乡。蹶石,历封峦,过乂鹊,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驰宣曲,濯鹢牛首,登龙台,掩细柳,观士大夫之勤略,钧獠者之所得获。徒车之所辚轹,乘骑之所蹂若,人民之所蹈騃,与其穷极倦,惊惮慴伏,不被创刃而死者,佗佗籍籍,填阬满谷,揜平弥泽。

“於是乎游戏懈怠,置酒乎昊天之台,张乐乎轇輵之宇;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钜;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巴俞宋蔡,淮南于遮,文成颠歌,族举递奏,金鼓迭起,铿鎗铛剸,洞心骇耳。荆吴郑卫之声,韶濩武象之乐,阴淫案衍之音,鄢郢缤纷,激楚结风,俳优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娱耳目而乐心意者,丽靡烂漫於前,靡曼美色於後。

“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绝殊离俗,姣冶嫺都,靓庄刻饬,便嬛绰约,柔桡嬛嬛,妩媚佺弱;抴独茧之褕袘,眇阎易以戌削,编姺徶蘋,与世殊服;芬香沤郁,酷烈淑郁;皓齿粲烂,宜笑旳皪;长眉连娟,微睇釂藐;色授魂与,心愉於侧。

“於是酒中乐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泰奢侈!朕以览听馀“於是酒中乐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泰奢侈!朕以览听馀间,无事弃日,顺天道以杀伐,时休息於此,恐後世靡丽,遂往而不反,非所以为继嗣创业垂统也。’ 於是乃解酒罢猎,而命有司曰:‘地可以垦辟,悉为农郊,以赡萌隶;隤墙填堑,使山泽之民得至焉。实陂池而勿禁,虚宫观而勿仞。发仓廪以振贫穷,补不足,恤鳏寡,存孤独。出德号,省刑罚,改制度,易服色,更正朔,与天下为始。’

“於是历吉日以齐戒,袭朝衣,乘法驾,建华旗,鸣玉鸾,游乎六艺之囿,骛乎仁义之涂,览观春秋之林,射貍首,兼驺虞,弋玄鹤,建干戚,载云鶒,揜群雅,悲伐檀,乐乐胥,修容乎礼园,翱翔乎书圃,述易道,放怪兽,登明堂,坐清庙,恣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获。於斯之时,天下大说,乡风而听,随流而化,喟然兴道而迁义,刑错而不用,德隆乎三皇,功羡於五帝。若此,故猎乃可喜也。

“若夫终日暴露驰骋,劳神苦形,罢车马之用,抏士卒之精,费府库之财,而无德厚之恩,务在独乐,不顾众庶,忘国家之政,而贪雉兔之获,则仁者不由也。从此观之,齐楚之事,岂不哀哉!地方不过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垦辟,而民无所食也。夫以诸侯之细,而乐万乘之所侈,仆恐百姓之被其尤也。”

於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讳,乃今日见教,谨闻命矣。”

赋奏,天子以为郎。无是公言天子上林广大,山谷水泉万物,乃子虚言楚云梦所有甚众,侈靡过其实,且非义理所尚,故删取其要,归正道而论之。

相如为郎数岁,会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中,发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为发转漕万馀人,用兴法诛其渠帅,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乃使相如责唐蒙,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檄曰: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後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诎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延颈举踵,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

惊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後,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雠。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於後世,传土地於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佚,名声施於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喻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弟以不教诲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谿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相如还报。唐蒙已略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发巴、蜀、广汉卒,作者数万人。治道二岁,道不成,士卒多物故,费以巨万计。蜀民及汉用事者多言其不便。是时邛筰之君长闻南夷与汉通,得赏赐多,多欲原为内臣妾,请吏,比南夷。天子问相如,相如曰:“邛、筰、厓、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郡县,愈於南夷。”天子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往使。副使王然于、壶充国、吕越人驰四乘之传,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夷。至蜀,蜀太守以下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蜀人以为宠。於是卓王孙、临邛诸公皆因门下献牛酒以交驩。卓王孙喟然而叹,自以得使女尚司马长卿晚,而厚分与其女财,与男等同。司马长卿便略定西夷,邛、筰、厓、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斥,西至沬、若水,南至牂柯为徼,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还报天子,天子大说。

相如使时,蜀长老多言通西南夷不为用,唯大臣亦以为然。相如欲谏,业已建之,不敢,乃著书,籍以蜀父老为辞,而己诘难之,以风天子,且因宣其使指,令百姓知天子之意。其辞曰:

汉兴七十有八载,德茂存乎六世,威武纷纭,湛恩汪濊,群生澍濡,洋溢乎方外。於是乃命使西征,随流而攘,风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厓从駹,定筰存邛,略斯榆,举苞满,结轶还辕,东乡将报,至于蜀都。

耆老大夫荐绅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俨然造焉。辞毕,因进曰:“盖闻天子之於夷狄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今罢三郡之士,通夜郎之涂,三年於兹,而功不竟,士卒劳倦,万民不赡,今又接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业,此亦使者之累也,窃为左右患之。且夫邛、筰、西僰之与中国并也,历年兹多,不可记已。仁者不以德来,彊者不以力并,意者其殆不可乎!今割齐民以附夷狄,弊所恃以事无用,鄙人固陋,不识所谓。”

使者曰:“乌谓此邪?必若所云,则是蜀不变服而巴不化俗也。余尚恶闻若说。然斯事体大,固非观者之所觏也。余之行急,其详不可得闻已,请为大夫粗陈其略。

“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之所异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

“昔者鸿水浡出,氾滥衍溢,民人登降移徙,陭麕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鸿水,决江疏河,漉沈赡菑,东归之於海,而天下永宁。当斯之勤,岂唯民哉。心烦於虑而身亲其劳,躬胝无胈,肤不生毛。故休烈显乎无穷,声称浃乎于兹。

“且夫贤君之践位也。岂特委琐握麀,拘文牵俗,循诵习传,当世取说云尔哉!必将崇论闳议,创业垂统,为万世规。故驰骛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参天贰地。且诗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浔衍溢,怀生之物有不浸润於泽者,贤君耻之。今封疆之内,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国,辽绝异党之地,舟舆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微。内之则犯义侵礼於边境,外之则邪行横作,放弑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为奴,系累号泣,内乡而怨,曰‘盖闻中国有至仁焉,德洋而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己’ 。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盭夫为之垂涕,况乎上圣,又恶能已?故北出师以讨彊胡,南驰使以诮劲越。四面风德,二方之君鳞集仰流,原得受号者以亿计。故乃关沬、若,徼牂柯,镂零山,梁孙原。创道德之涂,垂仁义之统。将博恩广施,远抚长驾,使疏逖不闭,阻深闇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於此,而息诛伐於彼。遐迩一体,中外提福,不亦康乎?夫拯民於沈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迟,继周氏之绝业,斯乃天子之急务也。百姓虽劳,又恶可以已哉?

“且夫王事固未有不始於忧勤,而终於佚乐者也。然则受命之符,合在於此矣。方将增泰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鸣和鸾,扬乐颂,上咸五,下登三。观者未睹指,听者未闻音,犹鹪明已翔乎寥廓,而罗者犹视乎薮泽。悲夫!”

於是诸大夫芒然丧其所怀来而失厥所以进,喟然并称曰:“允哉汉德,此鄙人之所原闻也。百姓虽怠,请以身先之。”敞罔靡徙,因迁延而辞避。

其後人有上书言相如使时受金,失官。居岁馀,复召为郎。

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常有消渴疾。与卓氏婚,饶於财。其进仕宦,未尝肯与公卿国家之事,称病间居,不慕官爵。常从上至长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彘,驰逐野兽,相如上疏谏之。其辞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然遇轶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蒙之伎,力不得用,枯木朽株尽为害矣。是胡越起於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

且夫清道而後行,中路而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而况涉乎蓬蒿,驰乎丘坟,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祸也不亦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而乐出於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盖明者远见於未萌而智者避危於无形,祸固多藏於隐微而发於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喻大。臣原陛下之留意幸察。

上善之。还过宜春宫,相如奏赋以哀二世行失也。其辞曰:

登陂阤之长阪兮,坌入曾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岩岩深山之谾々兮,通谷魌兮谽。汩淢噏习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观众树之塕兮,览之榛榛。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弥节容与兮,历吊二世。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埶。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呜呼哀哉!操行之不得兮,坟墓芜秽而不脩兮,魂无归而不食。夐邈绝而不齐兮,弥久远而愈鬐。精罔阆而飞扬兮,拾九天而永逝。呜呼哀哉!

相如拜为孝文园令。天子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见上好仙道,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尝为大人赋,未就,请具而奏之。”相如以为列仙之传居山泽间,形容甚癯,此非帝王之仙意也,乃遂就大人赋。其辞曰:

世有大人兮,在于中州。宅弥万里兮,曾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迫隘兮,朅轻举而远游。垂绛幡之素蜺兮,载云气而上浮。建格泽之长竿兮,总光耀之采旄。垂旬始以为幓兮,抴彗星而为髾。掉指桥以偃蹇兮,又旖旎以招摇。揽欃枪以为旌兮,靡屈虹而为绸。红杳渺以眩湣兮,猋风涌而云浮。驾应龙象舆之蠖略逶丽兮,骖赤螭青虬之鞮蟉蜿蜒。低卬夭蟜据以骄骜兮,诎折隆穷蠼以连卷沛艾赳螑仡以佁儗兮,放散畔岸骧以孱颜。跮踱輵辖容以委丽兮,绸缪偃蹇怵鞨以梁倚。纠蓼叫奡蹋以艐路兮,蔑蒙踊跃腾而狂趡。莅飒卉翕熛至电过兮,焕然雾除,霍然云消。

邪绝少阳而登太阴兮,与真人乎相求。互折窈窕以右转兮,横厉飞泉以正东。悉徵灵圉而选之兮,部乘众神於瑶光。使五帝先导兮,反太一而从陵阳。左玄冥而右含雷兮,前陆离而後潏湟。厮征伯侨而役羡门兮,属岐伯使尚方。祝融惊而跸御兮,清雰气而後行。屯余车其万乘兮,綷云盖而树华旗。使句芒其将行兮,吾欲往乎南嬉。

历唐尧於崇山兮,过虞舜於九疑。纷湛湛其差错兮,杂遝胶葛以方驰。骚扰冲苁其相纷挐兮,滂濞泱轧洒以林离。钻罗列聚丛以茏茸兮,衍曼流烂坛以陆离。径入雷室之砰磷郁律兮,洞出鬼谷之嚬礨嵬靺。遍览八纮而观四荒兮,朅渡九江而越五河。经营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绝浮渚而涉流沙。奄息总极氾滥水嬉兮,使灵娲鼓瑟而舞冯夷。时若々将混浊兮,召屏翳诛风伯而刑雨师。西望昆仑之轧沕洸忽兮,直径驰乎三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归。舒阆风而摇集兮,亢乌腾而一止。低回阴山翔以纡曲兮,吾乃今目睹西王母鱇然白首。载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

回车朅来兮,绝道不周,会食幽都。呼吸沆瀣餐朝霞,噍咀芝英兮叽琼华。嬐侵浔而高纵兮,纷鸿涌而上厉。贯列缺之倒景兮,涉丰隆之滂沛。驰游道而脩降兮,骛遗雾而远逝。迫区中之隘陕兮,舒节出乎北垠。遗屯骑於玄阙兮,轶先驱於寒门。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廓而无天。视眩眠而无见兮,听惝恍而无闻。乘虚无而上假兮,超无友而独存。

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说,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

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从悉取其书;若不然,後失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书。问其妻,对曰:“长卿固未尝有书也。时时著书,人又取去,即空居。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者来求书,奏之。无他书。”其遗札书言封禅事,奏所忠。忠奏其书,天子异之。其书曰: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历撰列辟,以迄于秦。率迩者踵武,逖听者风声。纷纶葳蕤,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续昭夏,崇号谥,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

轩辕之前,遐哉邈乎,其详不可得闻也。五三六经载籍之传,维见可观也。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因斯以谈,君莫盛於唐尧,臣莫贤於后稷。后稷创业於唐,公刘发迹於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大行越成,而後陵夷衰微,千载无声,岂不善始善终哉。然无异端,慎所由於前,谨遗教於後耳。故轨迹夷易,易遵也;湛恩濛涌,易丰也;宪度著明,易则也;垂统理顺,易继也。是以业隆於繦褓而崇冠于二后。揆厥所元,终都攸卒,未有殊尤绝迹可考于今者也。然犹蹑梁父,登泰山,建显号,施尊名。大汉之德,逢涌原泉,沕潏漫衍,旁魄四塞,云尃雾散,上暢九垓,下溯八埏。怀生之类霑濡浸润,协气横流,武节飘逝,迩陕游原,迥阔泳沫,首恶湮没,闇昧昭晢,昆蟲凯泽,回首面内。然後囿驺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兽,鳒一茎六穗於庖,牺双共抵之兽,获周馀珍收龟于岐,招翠黄乘龙於沼。鬼神接灵圉,宾於间馆。奇物谲诡,俶傥穷变。钦哉,符瑞臻兹,犹以为薄,不敢道封禅。盖周跃鱼陨杭,休之以燎,微夫斯之为符也,以登介丘,不亦恧乎!进让之道,其何爽与?

於是大司马进曰:“陛下仁育群生,义征不憓,诸夏乐贡,百蛮执贽,德侔往初,功无与二,休烈浃洽,符瑞众变,期应绍至,不特创见。意者泰山、梁父设坛场望幸,盖号以况荣,上帝垂恩储祉,将以荐成,陛下谦让而弗发也。挈三神之驩,缺王道之仪,群臣恧焉。或谓且天为质闇,珍符固不可辞;若然辞之,是泰山靡记而梁父靡几也。亦各并时而荣,咸济世而屈,说者尚何称於後,而云七十二君乎?夫修德以锡符,奉符以行事,不为进越。故圣王弗替,而修礼地祇,谒款天神,勒功中岳,以彰至尊,舒盛德,发号荣,受厚福,以浸黎民也。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丕业,不可贬也。原陛下全之。而後因杂荐绅先生之略术,使获燿日月之末光绝炎,以展采错事,犹兼正列其义,校饬厥文,作春秋一艺,将袭旧六为七,摅之无穷,俾万世得激清流,扬微波,蜚英声,腾茂实。前圣之所以永保鸿名而常为称首者用此,宜命掌故悉奏其义而览焉。”

於是天子沛然改容,曰:“愉乎,朕其试哉!”乃迁思回虑,总公卿之议,询封禅之事,诗大泽之博,广符瑞之富。乃作颂曰:

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穀六穗,我穑曷蓄。

非唯雨之,又润泽之;非唯濡之,氾尃濩之。万物熙熙,怀而慕思。名山非唯雨之,又润泽之;非唯濡之,氾尃濩之。万物熙熙,怀而慕思。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乎君乎,侯不迈哉!

般般之兽,乐我君囿;白质黑章,其仪可;旼々睦睦,君子之般般之兽,乐我君囿;白质黑章,其仪可;旼々睦睦,君子之

能。盖闻其声,今观其来。厥涂靡踪,天瑞之徵。兹亦於舜,虞氏以兴。

濯濯之麟,游彼灵畤。孟冬十月,君俎郊祀。驰我君舆,帝以享祉。三濯濯之麟,游彼灵畤。孟冬十月,君俎郊祀。驰我君舆,帝以享祉。三代之前,盖未尝有。

宛宛黄龙,兴德而升;采色炫燿,熿炳煇煌。正阳显见,於传载之,云受命所乘。

厥之有章,不必谆谆。依类讬寓,谕以封峦。厥之有章,不必谆谆。依类讬寓,谕以封峦。

披艺观之,天人之际已交,上下相发允答。圣王之德,兢兢翼翼也。故曰“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祗;舜在假典,顾省厥遗:此之谓也。

司马相如既卒五岁,天子始祭后土。八年而遂先礼中岳,封于太山,至梁父禅肃然。

相如他所著,若遗平陵侯书、与五公子相难、草木书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

太史公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之以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以言虽外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杨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风一,犹驰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亏乎?余采其语可论者著于篇。

相如纵诞,窃赀卓氏。其学无方,其才足倚。子虚过吒,上林非侈。四马还邛,百金献伎。惜哉封禅,遗文卓尔。

赏析 篇九

本篇记述汉高祖至武帝五代汉皇的后妃,以正后为主,兼及妃宾,并涉及后妃的亲族,所以称为《外戚世家》。

记后妃,自然要反映宫廷内部的一些情况,这就能使读者看到帝王生活的一个重要的侧面。后妃之间为争宠、争权势而进行的明争暗斗,构成了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斗争的一部分。后妃一旦得宠,其父母兄弟立即青云直上,这些皇亲新贵往往成为影响王朝政局的重要势力。刘邦死后,诸吕擅权,几乎取代了刘家王朝。这个历史教训司马迁是很重视的。在写到窦皇后的两位兄弟受封后,特意记述了周勃和灌婴的一次谈话,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窦氏兄弟会不会“又复效吕氏大事”,所以要为两人选择师傅宾客。这里作者显然是要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这个重要的教训,这也是作者对本篇的命意之一吧。

或许是某种巧合,篇中的几位皇后都是出身微贱,而她们能当上皇后又都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有的是阴差阳错,有的则事出偶然。一个微贱女子,一觉醒来变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妇人,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司马迁则用了一个“命”字来作答案,并且还记载了一些异梦、占卜等以自圆其说。从写作角度而论,一个“命”字贯穿全篇,使文章骨节通灵,显出了章法的高妙。但从观点方面来说,却反映了司马迁思想的局限,这种局限在开篇的序言里表现得更为集中。序言的基本观点是,夏、商、周三代之兴在于后妃,三代之亡也在于后妃;婚姻是人道之大伦,所以必须谨慎;婚姻的后果如何是命里注定的。这段序言自然是要告戒当朝天子不要重蹈历史的覆辙。但其中的观点是不正确的。把三代兴亡的原因归之于女人,不仅表现出对妇女的偏见,更主要的是这种历史观极不科学。当然这种观点并非司马迁的创造,但通过他的宣扬使这种观点对后世的不良影响更为广泛。关于命的议论,与他在许多篇章中对天命的否定与怀疑自相矛盾,表现出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摇摆不定。

本篇后面附有褚少孙续补的几段文字,所记的史实与司马迁原文的精神是一致的。其中记武帝寻找其同母异父姐姐一段较为生动。记卫皇后弟卫青及其四子被封,贵震天下,之后引述了一首民歌,正是太史公常用的笔法。褚先生好为议论,但其见识远逊于太史公。武帝为防止吕后专政的历史重演,竟杀死了太子之母钩弋夫人。而褚先生却认为这是武帝的“昭然远见,为后世计虑”,甚至赞扬说“岂可谓非贤圣哉!”真是荒谬至极!难怪后世学者对这种谬论异口同声地予以指责。